按霍乾念縝密的性子,一定全都打點好了,才會叫陸良送信給她。
想到這幾個月一邊身體受罪,一邊還要籌謀布局私奔逃離的事,云琛心疼極了,從沒有像此刻這樣思念過霍乾念。
一月十七,恰好是她約定與顏十九出游的日子,恰好是去東炎向東走!
她一定可以趁機逃出去,去與她的阿念一起,從此踏上逃亡之路也在所不惜!
越想越激動,云琛感覺身上一陣陣冒熱汗,忽聽外間大門被推開,顏十九的腳步聲走進來。慌亂之中,她趕忙將信紙塞進口里。
待顏十九上前拍她的肩膀,奇怪問:
“這么晚了,你怎么還不睡?”
云琛咀嚼著干澀的紙,“咕咚”一聲咽下去,露出個做賊心虛的憨笑:
“那個......餓了,找點吃的。”
顏十九聳聳肩膀:“正好,我也睡不著,一起吧。”
豐盛的夜宵很快在寢屋外間支起來。
就著明亮的燈火,顏十九與云琛對坐矮桌。
他主動為自己倒了一杯酒,眉眼俱彎,笑看著云琛,滿心是與她的未來,語氣全是欣喜深意:
“快要起程去東炎了,我好高興,今日喝一場吧!”
云琛亦興奮難耐,滿腦子都是霍乾念,費盡全部力氣才能控制自己不笑出來,但還是咧嘴直樂,重重點頭,與顏十九碰杯:
“我也好高興,今夜不醉不歸!”
兩人一邊說笑,一邊吃喝。
燈火將兩人一高大一清瘦的身影投射在窗欞上,碰杯飲酒時,長長的手臂交疊在一起,宛如天鵝交頸。
那夜最后是怎么結束的,很久之后,云琛都想不太真切了。
她只記得到最后,自己醉得七葷八素,顏十九第一次在她面前喝多,兩個臉蛋紅撲撲的,一個勁兒地傻笑,一頭醉倒在桌上,額頭上砸出個大包。
她倒吸一口涼氣,感覺自己腦門子也嗡嗡的,替他感到肉疼,趕忙用帕子墊在他額頭下面,讓他好受些。
他趁此抓住她的手,側臉去看她,唇角高高飛揚,一遍遍醉意朦朧,撒嬌似的喊她:
“云琛,云琛......我好高興啊云琛......”
她輕拍他的臉:“給我撒開!再不松,我咬人了啊!”
“就不!”他孩子氣地犟嘴,突然來了句:
“你左邊第五顆下牙好尖,勾得我舌頭麻麻的。”
“哈???”云琛眉毛鼻子皺在一起,跟團沙皮狗似的,“喝多了吧你?發什么騷夢呢?”
顏十九不再說話,只是一個勁兒地笑。
云琛罵句“看來以后不能跟你這廝喝酒,你丫酒品太次”,然后鉚足力氣往外拔手,冷不防顏十九突然松開,她被自己的力氣拽飛出去,一屁股跌倒在地上,摔得眼冒金星。
她剛想張口罵人,睜眼卻見顏十九不知道什么時候撲過來了,正跟個菜罩子一樣,又用他最喜歡的姿勢籠罩在她身子上方。
他的眼神又亮又軟,神情溫柔而滿足,不知道在高興些什么,笑個沒完沒了。
云琛看得心里發毛,抬腿踹他:“別發騷了,滾開,我要睡覺去了!”
顏十九稀奇地沒有堅持,竟真的乖乖讓開,不調戲,不阻攔,搞得云琛更加不確定了,大拇指指向里間:
“我真睡去了昂,你確定不一起?啊呸!”
其實她是想說,你確定不會騷擾我?
顏十九蹲坐在地上,身形像只威猛的大狗,乖巧地搖頭,表示不會。
云琛不知這家伙犯什么病,一步三回頭,戒備地向里屋走去。
這時,顏十九忽然在她背后說了一句:
“云琛,你想過嗎,我們是拜過天地的夫妻——老天爺都作證過的,我們要一輩子在一起。”
云琛下意識就想反駁“狗屁不是的假裝成婚而已”,可轉念想到,從接到密信開始,她就堅定要與霍乾念私奔,沒有一絲一毫想過顏十九,實在愧對這半年來他的體貼照顧和種種幫助。
想到這里,云琛感到愧疚,她轉身走回顏十九身邊,費力地將他從地上拉起來,一邊往他睡覺的書房走,一邊碎碎念著:
“有恩不報非人也,顏十九,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了,按道理,你對我好,我也該對你好的。以后......唉,此生若負,我來生再還。”
云琛攙扶著顏十九,一路東倒西歪地走進書房,扔麻袋似的將他甩在榻上,猶豫了一下又為他脫鞋,忍著自己腦袋眩暈,為他打來熱水,先擦腳又擦臉。
顏十九閉著眼睛一動不動,老老實實任由她動作,看起來像是睡著了。
在她為他蓋上被子,轉身要離去的時候,他卻突然輕輕拉住了她。
他滾燙的手心包裹住她纖細的皓腕,用一種她從未聽過的卑微、祈求又發抖的聲音,一字一句對她說:
“云琛,你永遠也不會知道,我為你放棄了什么......我只有一個請求,云琛......求你不要負我......”
云琛“昂昂昂”滿口答應,敷衍點頭,將他的手拉開,塞回被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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