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頭打小就透著股瘋勁,說話也顛三倒四,說什么來著?”姚氏想了半晌,忽然道:“我想起來了!她說她知道錯了,讓我救她,她不能死,說她還得養一個人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姚氏的笑聲在牢房里撞得支離破碎,“你說好笑不好笑?她自已都是個臭乞丐,還惦記著養別人,誰知道她命真硬,燒了三天竟自已退了,但是自已說了什么壓根兒不記得了,你看,她就是賤骨頭,不折騰不成活啊。”
裴涇指尖發力,那硬木扶手竟被他生生掰斷了一截。
姚氏的笑聲戛然而止,嚇得猛地后縮,把鐵鏈拽出一串響,“你說過我能活的。”
“當然,今日,你說得很好,很仔細,”裴涇緩慢起身,“所以你今日不必死,明日也能活,今日本王,親自賞你。”
他沒看姚氏,目光落在墻上掛著的一堆刑具上,隨手拿起一柄纏著銹跡的鐵鉗,在冰涼的鉗扣上摩挲著。
下一刻,牢房里陡然響起一陣撕心裂肺的尖叫,伴著語無倫次的求饒,撞得鐵鏈嗡嗡作響。
不多時,裴涇從牢里走出來,從段酒手里接過帕子,慢條斯理地擦著指尖的臟污。
“給她上藥,別讓她死了。”
段酒垂首應是。
裴涇望了望天色,云層壓得很低,細碎的雪沫子還在飄,“現在什么時辰了?”
“未時三刻。”段酒答道。
“倒是晚了。”裴涇扔了帕子,抬腳往外走,雪粒子打在他的衣袍上,簌簌落了一層,“走吧,回去晚了,她又該想我想得不行了。”
這回段酒吐槽都沒敢,因為知道這幾日王爺心情都很不好。
馬車駛入京城,速度就慢了下來。
裴涇拽著衣襟湊近,那股牢房里特有的霉味混著血腥氣,黏在衣料上揮之不去。
馬車拐進一條窄巷,裴涇掀簾下車,片刻之后再出來,身上已經換了件干凈的錦袍。
回到王府,姜翡正坐在桌案后練字。
她年后央著裴涇教她寫字,說怕自已寫的字裴涇看不懂,這會兒正握著筆,一筆一畫練得專注,鼻尖微微蹙著,看著倒像模像樣。
見他回來,姜翡抬眼看了他一眼,“回來啦。”
裴涇走過去,看了眼她的字,雖然還是一個字比拳頭還大,但確實工整了些。
他抬手揉了揉姜翡的頭,指尖剛觸到發頂,姜翡就頓了頓,鼻尖一動。
是種陌生的熏香,清清淡淡的,和早晨出門時的味道不一樣。
她眼角瞥見裴涇的袖子,雖是穿慣了的玄色錦袍,乍看沒什么不同,可袖口繡著的紋樣卻換了樣式,也不是早上那件了。
姜翡抬起頭看著他,“你去哪兒了?”
裴涇避開她的眼神,轉身去更衣,回道:“宮里耽擱了些時間。”
姜翡知道裴涇這幾日不對勁,具體哪里不對她又說不出來,問他怎么了,他也總摟著她說沒事。
趁著裴涇更衣的功夫,姜翡走出臥房。
段酒在廊下候著,見了姜翡也有點心虛,“小姐有事?”
“這幾天忙什么呢?”
段酒面不改色道:“年后積壓的事堆了不少,王爺在宮里耽擱得久了些。”
段酒這話說得滴水不漏,顯然是事先準備好的說辭。
姜翡知道再問也問不出什么,“嗯”了一聲轉身進屋去了。
等姜翡進屋,段酒悄悄松了口氣,后背都沁出一層冷汗。
姜翡回到屋內,裴涇已換好了常服,見了她就一把將她圈進懷里,牢牢抱住。
“怎么了?”姜翡輕輕拍他的后背,“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