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的情況是死者先掀了王大龍的桌子。”
他的解釋帶著倉促,像在背誦早已備好的臺詞:“監控顯示,死者手里還攥著啤酒瓶,有攻擊意圖。”
他忽然合上卷宗,動作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整個辦案流程符合規定,法院也采信了我們的意見。”
鄭青云注意到他合卷宗時,手指在“補充偵查”的字樣上頓了一下。
“補充偵查為什么只做了一次?”
他重新翻開那頁,鉛筆標注的“需核實目擊者”被圓珠筆重重劃掉,留下深色的痕跡:“按照規定,復雜案件可以退回補充偵查兩次。”
書記員突然咳嗽起來,聲音大得不合時宜。
趙逢春趁機喝了口茶,喉結滾動的動作格外明顯。
“當時考慮到雙方都有過錯。”
他的解釋越來越含糊:“而且死者家屬情緒激動,想盡快結案平息事態。”
窗外的麻雀撞到玻璃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像有什么東西在無聲地抗議。
鄭青云把卷宗翻到最后一頁,送達回證上的簽名歪歪扭扭,像是在極度慌亂中寫下的。
“王大龍的訊問筆錄。”
他指向其中一頁,“這里的簽名與前面不一致,是怎么回事?”
墨跡的深淺明顯不同,像是有人代簽后補的。
趙逢春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抓起電話的動作帶著掩飾。
“小周,把王法醫叫來。”
他對著聽筒說話時,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對,馬上!”
放下電話的瞬間,他碰倒了茶杯,熱水在卷宗上洇出深色的污漬,像塊丑陋的傷疤。
鄭青云合上卷宗的動作很慢,每一頁紙的翻動都帶著沉重的聲響。
“不用叫王法醫了。”
他站起身時,西裝的褶皺里落出半片枯葉,大概是從檢察院的院子里帶來的:“我只是了解情況,趙檢察長忙吧。”
走到門口時,鄭青云忽然回頭,目光落在趙逢春顫抖的手指上。
“趙檢察長。”
他的聲音平靜得像深潭,淡淡地說道:“檢察院的職責是監督,不是背書。”
陽光穿過走廊的玻璃窗,在他身后拉出長長的影子,把會議室里的陰霾劈開一道縫隙。
趙逢春看著鄭青云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突然癱坐在椅子上,雙手插進花白的頭發里。
書記員遞過來的紙巾被他攥成一團,紙屑從指縫間簌簌落下,像在為這場心照不宣的對峙落下帷幕。
而鄭青云走出檢察院大門時,抬頭望了望湛藍的天空,心里清楚,這僅僅是開始。
…………
縣政府辦公室的日光燈管開始閃爍時,鄭青云才發現窗臺上的綠蘿已經蔫得垂到桌面。
他把從檢察院帶回的卷宗推到桌角,卷宗邊緣的牛皮紙被指尖摩挲出毛邊,像在訴說這幾天的奔波。
窗外的老槐樹影影綽綽,葉片在風中翻動的聲音,竟和卷宗里法醫報告的紙張聲重合在一起。
“王大龍的案子,程鳳鳴一個人壓不住。”
鄭青云對著空蕩的辦公室自語,指尖在桌面上劃出“郝云來”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