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灌了口冰啤酒,喉結滾動著,對鄭青云說的:“財政局的撥款申請堆成了山,各個部門都想趁著人事變動,多撈點預算。”
鄭青云夾起塊腰花,蘸了蘸蒜泥,吃了一口之后才說的:“這種時候最容易出亂子,你千萬小心。”
“可不是嘛。”
胡軍突然壓低聲音,湊近了對沈青云說道:“組織部的胡部長偷偷給我打電話,問我想不想試試副縣長的位子。他說林書記現在正缺懂財政的自己人,我要是主動遞個申請……”
“你答應了?”
鄭青云的筷子頓在半空,驚訝的看向胡軍說道。
“我哪敢啊。”
胡軍撓撓頭,啤酒沫沾在鼻尖,隨口說道:“但說不動心是假的。我在咱們縣干了十年,從科員熬到局長,正科的帽子戴了好幾年,誰不想再進一步……”
說著話,他笑道:“這要是你問我,我就答應了。那位胡部長是誰的人我又不是不知道,我可不想被他當槍使。”
“現在不是時候。”
鄭青云放下筷子,玻璃杯中冰塊碰撞的脆響格外清晰,平靜的說道:“高義剛被雙規,紀委還在查他任上的賬目,你這時候跳出來爭位子,不是明擺著告訴別人你是出頭鳥么?”
聽到他的話,胡軍縮了縮脖子:“這么嚴重?”
“你以為副縣長的位子是那么好坐的?”
鄭青云往他碗里夾了塊拍黃瓜,沒好氣的說道:“高義留下的爛賬還沒清完,鋼管廠下崗工人的補償款、鄉村公路的拖欠工程款,哪樣不需要財政兜底。這時候上去,不是撿便宜,是接燙手山芋。”
胡軍的臉慢慢漲紅,抓起酒瓶猛灌一口:“可我現在已經是財政局長了。”
“你是剛剛上任的,對縣里的財政狀況不熟悉。”
鄭青云打斷他,目光銳利如刀,平靜的說道:“你不知道財政局的賬上還趴著多少糊涂賬,也不知道市委正盯著咱們縣的財政窟窿。正所謂不知者不罪。”
頓了頓。
鄭青云意味深長的說道:“可是你如果打算離開財政局,輕則被人當槍使,重則可能被紀委請去核對賬目,問問高義任上那幾筆蹊蹺的撥款是怎么回事。”
吊扇突然晃了晃,投下斑駁的影子。
胡軍望著窗外縣政府的方向,路燈在辦公樓頂亮成一串昏黃的星:“那……那些鼓動我跑官的人……”
“他們巴不得你去當出頭鳥。”
鄭青云的聲音平靜如水,緩緩說道:“高義在財政系統的人還沒清干凈,市委那邊也盯著林書記的動作。你這時候冒頭,正好成了別人敲打林書記的靶子,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胡軍猛地把剩下的啤酒一飲而盡,空酒瓶在桌上磕出悶響:“媽的,差點被人當槍使。”
他抹了把嘴,看向鄭青云說的“那你呢,有人勸你挪地方不?信訪局那破地方,你能呆住?”
鄭青云笑了笑,夾起最后一塊腰花:“信訪局挺好。”
他望著飯館墻上為民服務的褪色標語,淡淡地說道:“老百姓有冤屈,第一個想到的是信訪局。這種時候離開,我對不起那些群眾。”
胡軍看著他眼里的光,突然舉起空酒瓶:“得,你這境界我比不了。明天我就回局里,把高義任上的糊涂賬理清楚,上交縣委。”
他很清楚,自己的政治智慧肯定是不如鄭青云的,那索性就跟著鄭青云的思路走,肯定錯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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