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在村口老槐樹下停下。
鄭青云扯松領帶,將工作證塞進內袋,這次他要以普通干部的身份走訪。
石板路上晾曬著玉米,幾個裹著頭巾的農婦坐在墻根納鞋底,看見陌生人進村,警惕的目光像針尖般刺過來。
“老鄉,打聽個事兒。”
鄭青云蹲下身,掏出煙遞給身旁的老漢:“這是青山村吧?”
“對。”
老漢吧嗒著旱煙袋,點點頭道。
這個時候。
不遠處傳來一個歌聲,鄭青云順著聲音看去,就在不遠處的院子里,晾衣繩上掛著補丁摞補丁的粗布衣裳,院子里堆滿碎瓷片和發霉的棉絮。
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蜷縮在墻根,指甲縫里嵌滿黑泥,卻正用純正的湘南方唱著《妹在深山等哥來》。
“這歌……”
鄭青云眉頭皺了皺。
“一個瘋婆娘。”
老漢或許是看在鄭青云遞給他的煙面子上,隨口說道:“俺們村長馬玉寶家的兒媳婦,龍湖縣那邊嫁過來的,瘋瘋癲癲的,整天唱些聽不懂的調調。”
鄭青云呵呵一笑,臉上不動聲色,可心里面卻犯起了嘀咕。
前世做記者暗訪的時候,他曾經深入湘南山區三個月,對當地方和民歌爛熟于心。
那是只有在湘南永州、郴州一帶流傳的調子,連隔壁省的人都未必會唱。
“瘋了瘋了,又犯病了!”
正在這個時候,一個老太太從房間里沖出來,拿著木棍對著那女人劈頭蓋臉就是一頓亂抽,在她的毆打下,那女人終于不再唱歌了。
可是鄭青云的目光,卻看到了她手腕上面帶著的一個鐲子。
那是湘南少數民族特有的絞絲紋!
深吸了一口氣,鄭青云轉過頭,看向那老大爺,笑著問道:“馬玉寶,我記得在青山村當了七八年村長了吧?”
“是。”
老爺子敲了敲自己的旱煙袋,目光冷冽的說道:“人家可是能人,搞了個建筑隊,你看我們村,就屬他們家的房子蓋的好。”
鄭青云看向不遠處的大瓦房,卻沒有說什么。
“謝謝大爺了。”
他干脆把自己身上的一盒煙,都給了老爺子,便轉身離開了這里。
“走吧。”
鄭青云上了車,對王申吩咐道。
“好的。”
王申連忙發動了車子,很快便離開了青山村。
“鄉長,您覺得有問題?”
看著鄭青云那一臉嚴肅的表情,王芳小心翼翼的問道。
她又不是白癡,很顯然這個地方讓鄭青云的心情不是很愉快。
“老王。”
鄭青云平靜的說道:“你覺得,如果一個人身上展露出跟這個人身份不相符的東西,這意味著什么?”
“啊?”
王芳聞一頭霧水,不解的看著鄭青云,很顯然她并沒有理解鄭青云的意思。
鄭青云嘆了一口氣,淡淡地說道:“剛剛你聽見那個瘋女人唱的歌了么?”
“聽到了。”
王芳聞點點頭,隨即苦笑道:“不過我覺得她唱的應該是某個地方的方,我一句話都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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