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盤里,帶著暗紅色血跡的玻璃碎片漸漸增多。
每一塊碎片的取出,都伴隨著助手們幾乎停滯的呼吸。
汗水從楚綿的額角滲出,順著鬢角滑落,很快浸濕了口罩的邊緣。
她能感覺到衣衫下的后背也早已被汗水濡濕。
“擦汗。”楚綿頭也不抬,聲音沙啞。
一名助手連忙上前,用無菌紗布小心地替她拭去額上的汗珠。
只剩下最后一片了。
光片顯示,這枚碎片如同一個楔子,深深地扎在腦組織左側,尖端緊貼著一條纖細卻至關重要的血管。
稍有不慎,那脆弱的血管一旦破裂,傅蘊將會在瞬間因顱內大出血而亡。
手術室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三個助手屏住呼吸,連大氣都不敢出,目光死死地盯著楚綿的雙手和那片被血色浸染的區域。
傅家老夫人那張布滿陰霾的臉,以及她充滿威脅的話語,如同夢魘般在他們腦海中回蕩。
若是傅蘊死在手術臺上……他們不敢想象那個后果。
楚綿凝視著光片,又低頭看向傅蘊血肉模糊的頭顱,眉頭緊緊蹙起。
突然——
她眼前一黑,身體微微晃了一下。
“云老師!”離她最近的助手低呼一聲,下意識想伸手去扶。
楚綿迅速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眸中的眩暈已然退去。
短暫的炫目讓她有些怔愣。
她這是……
楚綿深吸一口氣,穩住心神:“準備血漿,隨時準備輸血。”
三個助手聞,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準備血漿,這通常意味著術者預感到可能會發生不可控的大出血。
一旦手術失敗,傅蘊死了,他們這些人,誰也別想好過。
其中一個助手聲音發顫:“云老師……這……這萬一……”
楚綿的目光冷冷掃過他們:“手術已經進行到這里,你們以為現在放棄,傅蘊就能活?還是說,你們覺得傅家會因為你們中途放棄,就網開一面?”
“要么,搏一把,他活,你們都活。”
“要么,現在放棄,他死,你們陪葬。”
冰冷的話語如同利刃,刺破了他們心中最后一絲僥色。
三人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恐懼和掙扎。
最終,求生的本能戰勝了恐懼。
“我們……我們聽云老師的!”
楚綿不再多,重新將注意力投向手術區域。
她換上了更精細的顯微鑷,在助手的配合下,調整了無影燈的角度和顯微鏡的焦距。
鑷子尖端,在放大的視野下,小心翼翼地探入那片禁區。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被無限拉長。
手術室外。
樓上的會議室里。
華夏醫院的院長和那十多位醫學界的泰斗們,也通過實時轉播的屏幕,將手術室內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當看到云老師開始處理那枚最危險的碎片時,整個會議室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屏幕。
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都沒有絕對的把握能如此沉穩地處理這種棘手的狀況。
楚綿的額頭上,新的汗珠不斷沁出,很快又被助手擦去。
她的呼吸放得很輕,很緩,似乎連心跳都刻意壓制著。
鑷子尖端一點點分離著粘連的組織,一點點靠近那枚致命的碎片。
近了,更近了。
終于,鑷子尖端觸碰到了那冰涼堅硬的異物邊緣。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楚綿手腕微動,用一種極其輕巧的力道,穩穩地夾住了那枚碎片。
成了!
會議室里,有人幾乎要忍不住歡呼出聲。
助手們也重重地松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
然而,就在楚綿用穩定到極致的力道,將那枚碎片緩緩從腦組織中剝離出來的瞬間——
異變陡生!
那枚被夾出的碎片,尾端竟然比影像中顯示的更為粗大!
“嗤——”
一股鮮紅的血液如同失控的噴泉般,從那條脆弱的血管破裂處激射而出!
滾燙的血珠瞬間噴射在楚綿臉上,甚至有幾滴直接濺入了她的眼中。
楚綿眉頭猛地一蹙。
助手們心底一顫!
監測儀器上代表血壓和心率的數值,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般急速下跌,發出刺耳尖銳的“滴滴滴”警報聲,那聲音在寂靜的手術室里,如同敲響了喪鐘。
完了!
這是三個助手腦海中同時閃過的念頭,他們只覺得雙腿發軟,幾乎要當場跪下去。
樓上會議室里,剛剛還面帶喜色的院長和專家們,此刻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凈,一個個面如土色,眼神中充滿了絕望。
“血管破了!”
“大出血!”
“快!止血!壓迫!”
混亂的驚呼聲此起彼伏,但隔著屏幕,他們什么也做不了。
所有人都知道,在這種位置的血管破裂,意味著什么。
傅家小少爺,怕是真的要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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