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的確是酒,只是度數太過低了一些,入口的味道有些像是在現實世界喝的米酒——只是沒那么甜,而是比較酸澀,還有一股子奶腥味。
顯然,草原上沒有多余的糧食釀酒,這些酒大概是從羅蘭帝國販賣來的那些劣酒,販賣到草原之后,這些牧民又不知道做了什么加工,多半是加了些馬奶或者羊奶之類的吧。
陳道臨和魯高兩人受到了這群牧民的熱情款待,牧民給兩人送上了一些肉干面餅之類的食物,只是那種奇特的“奶酒”卻沒有再送上了。
陳道臨感激之余,心中也暗暗松了口氣。來到羅蘭帝國之后,陳道臨這些日子算是一路錦衣玉食過來,即便是在西北努林行省帶著上萬人遷徙,路上辛苦,卻也沒有虧待過自己的嘴巴。他是魔法師,儲物戒指里儲備了大量的物資,一路上美食佳肴也從來不曾停過。
如今這種劣質的奶酒,實在是讓達令哥很難入口了。
魯高看在眼里,冷笑一聲:“不識好人心!你以為這酒在草原上是誰都能喝到的?哼,草原不產糧食,自然就沒法子釀酒,從羅蘭帝國販賣來的那些低檔的劣酒,到了草原上都能賣出高價來。可草原上的漢子嗜酒,又喝不起,買來的這些劣酒就只能兌淡了,或者加了馬奶羊奶之類的喝。即便如此,尋常的牧民人家,這樣的劣酒也不是天天都能喝到的,只有偶爾的時候,戶主才能自己一個人喝上一碗,家里其他的人,都沒有這個待遇的。只不過這里的人好客,對待客人恨不能傾其所有,我們喝了這兩碗酒,只怕這戶牧民的主人,十天都要忍著不能再喝了。”
陳道臨瞪大了眼睛:“這么貴重?”
“你說呢?”魯高冷冷道:“草原人可憐,天生在這片土地上,糧食出產極少。羅蘭帝國雖然有酒,但再便宜的酒,萬里迢迢販賣到這了來,一路上運輸的耗費太大,人吃馬嚼,成本就越發的高了。在草原上,那種最劣質的羅蘭帝國的酒,一小桶就能換到十只肥羊!我們這兩碗,就喝掉了人家半只羊。”
看著陳道臨低頭不語,魯高才嘆了口氣:“知道人家不容易,就不要辜負別人的好意了。”
其實……陳道臨這個賤人哪里是在感慨,他根本就是心中在飛快的盤算!
(草原的酒這么貴。這里賣酒如此利潤巨大,若是等我的糧食豐收之后,釀酒販賣到這里來,豈不是可以大賺特賺……)
若是讓魯高知道了這廝的想法。只怕一腳就把這個賤人踹出帳篷了。
陳道臨想了會兒,才抬起頭來,笑道:“看你的樣子應該也是羅蘭人,怎么好像卻對這草原人這么有感情……”
魯高哼了一聲。臉冷了下來,陳道臨以為他又要發火,覺得自己又要吃苦頭了——可偏偏魯高哼了一聲之后,又嘆了口氣,他的語氣罕見的平和了下來:
“我根本不知道我出生在哪里,我很小的時候就在大雪山了,從我記事開始,我就知道自己在大雪山上。年少的時候,我還常常和師兄弟們偷偷跑下山來。找當地的牧民換些好玩好吃的東西。所以……我從來沒把自己當成是外人。”
陳道臨聽了。心中終于生出了幾分古怪來。
這個冷酷桀驁不馴的怪人。仿佛此刻又罕見的流露出了幾分人情味來。
這戶牧民的主人果然極其好客熱情。
吃飯的時候,主人親自過來作陪,陪著兩人說了好一會兒的話。
這戶牧民的主人是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可因為過得辛苦。看面相卻仿佛已經快五十歲了,不過身體卻很是雄壯。
更讓陳道臨意外的是。這戶主人居然會說羅蘭語——這一百多年來,郁金香家在草原上威服四海,大量的羅蘭人的商隊進出草原,漸漸的草原風氣開化,尤其是這里算是草原的邊緣,靠近沙漠地帶,這里的牧民和羅蘭人接觸更多,所以會說一些羅蘭語,倒也不算太稀奇。
這戶主人的名字叫做莫伊薩,有著草原牧民典型的豪爽性子,三人吃東西的時候,家里的女人和孩子都被趕出了帳篷外,陳道臨就看見了兩個半大的小子躲在帳篷外,偷偷的瞧著桌上的食物,眼巴巴的樣子。
他心中有些不忍,就抓起了一根烤羊腿來,對著兩個孩子招了招手。
那兩個孩子分明已經饞得不行,卻用力咬住了牙,不肯上來,尤其是偏大一點的那個,用力拉住了自己的弟弟,然后兩人干脆就掉頭跑掉了。
陳道臨嘆了口氣,放下了羊腿,心中已經打定主意,臨走的時候一定不會虧待了這戶主人。
魯高卻在那兒和這個叫莫伊薩的牧民聊了起來——看不出來,這個性子古怪的強人,在面對這些普通的草原牧民的時候,卻顯得格外的和顏悅色,語態度之間,全無對待陳道臨時候的種種惡劣,兩人聊到高興的地方,這牧民甚至抬起手來,在魯高的肩膀上用力拍了幾下。
這個舉動差點沒讓陳道臨看的眼珠子掉下來!
“看來最近的日子不太好過?”魯高說到后來,忽然就問道:“這里靠近沙漠了,有羅蘭人的商隊來往,應該……”
莫伊薩嘆了口氣,緊緊皺眉,一拍大腿,憤憤道:“這個夏天,羅蘭人的商隊比往年少了一半。帶來的東西也不如往年那么多了。而且我們需要的鐵器,也越來越少。聽說是新王得罪了東邊的郁金香家主人。照著這樣下去,若是秋天之前,買不到足夠的鹽,等下了雪之后,只怕這個冬天就難過。還有一些牛羊,若是沒有商人來買的話,只怕過冬之前,就要宰掉一批。”
陳道臨聽得疑惑,忍不住問道:“為什么要宰掉?”
莫伊薩看了陳道臨一眼,先是一皺眉,隨即笑道:“客人是第一次來草原么?過冬的時候,人都沒得吃,草地枯萎,哪里來的東西喂牛羊?我們只能撿最精壯的留下,那些弱一些的,為了不浪費糧食,就只好宰殺掉了。”
陳道臨點了點頭,終于明白了。
這個世界可沒有冰箱等冷凍儲藏技術。
即便是在冬天,宰殺了大批的牛羊,時間放長了也會腐爛掉。而且,雖然也有一些腌肉之類的方法,可如果羅蘭商隊沒有販賣來足夠的鹽或者香料的話,肉也沒法腌制的……到時候宰殺的牛羊,只能自己拼命吃。可一家人拼命吃能吃多少?最后浪費了,也只能全部扔掉了。
陳道臨心中一動,就暗暗的將這件事情記在了心中。
“最近草原上好像有很多消息?”魯高似乎不動聲色的端起了一碗奶茶喝了一口:“西邊王庭那兒聽說在豎旗。”
莫伊薩聽到這里,臉上的愁容越發的濃了,他重重放下了碗,低聲道:“王庭的新王已經派了使者跑遍草原四方,幾乎所有的部落都收到了草原王的旨意,聽說已經有十幾個部落都接受了草原王的旨意,派遣了最精裝的戰士去了王庭集結。我們這里距離王庭遠一些,倒是暫時還沒有動靜。可如果……如果再過些日子,我們沒有辦法弄到過冬的物資,只怕連我自己,都要帶著弓箭騎著馬,帶著我的兩個兒子,一起去王庭效力了。好歹為草原王效力,還是可以分到一些戰利品的。”
陳道臨好奇,問道:“這是要打仗么?那個草原王要打誰?是有部落反叛?”
莫伊薩的表情頓時變得古怪了起來,看了看陳道臨,并不說話。
魯高卻冷冷道:“還能打誰。先打那些不聽草原王話的小部落,搶光他們的物資好過冬。如果打光了那些小部落還搶不夠過冬的物資,那就只有往東了!”
往東?
陳道臨心中一跳!
那豈不是……要去打羅蘭帝國……啊,準確的說,是去打郁金香家?!
可是,郁金香家不是在草原上名氣很大么?草原王都要看郁金香家的臉色過日子才對啊。
魯高搖搖頭:“大家都能吃飽肚子的話,那什么都好說。可如果餓著肚子的話,那么什么威信不威信的,也就顧不上了。掙扎的活下去才是頭等大事。真到了那個地步……嘿嘿!更何況,草原這一代的新王,貌似和郁金香家的關系,可不像前些年那么和諧的。”
這其中好像有什么事情。陳道臨做出了判斷,但是魯高不說,他也不好多問。
不過陳道臨心中卻做出了決定,自己這次回去之后,一定要想法子派人多打探打探草原這里的消息。看來這個地方,倒是一個很有潛力的財源地區。
至于草原人會不會真的東征入侵羅蘭帝國……陳道臨倒是一點都不擔心。
堂堂的郁金香家擋在自己的身前,自己怕什么?郁金香家何等勢力,若是連這些草原蠻子都擋不住的話……那豈不是笑掉大牙。
魯高和莫伊薩聊了會兒,忽然又問了一句:“金頭狼王庭的征召令已經下了么?所有的部落都順從了這位金頭狼王?那么你們知道不知道,那位白王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也支持草原王發動戰爭么?”
莫伊薩忽然臉色一凜,雙手合十,口中念了一句什么,面色很是虔誠,然后緩緩道:“偉大的白王卻沒有發出什么法旨。只是……我聽過往的使者說,草原王的使者去過了白王的帳篷,回去之后,草原王就下了征召令,而白王那兒卻一直沒有任何消息。人們都傳說,白王既然沒有反對,那便是贊成了。”
白王?
這個稱呼讓陳道臨愣住了。
草原上,除了草原王之外,還有一個什么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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