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北琛站在一旁,看著母女倆掌心相觸的瞬間,喉結狠狠滾動了一下。
夏夏奶聲奶氣的聲音,像一根細針,輕輕刺破了他強裝的鎮定,眼底泛起一層濕潤的紅。
湯喬允的指尖觸到女兒溫熱的小手時,心臟像被捅了一刀,又軟又疼。
她強忍著鼻尖的酸意,彎起嘴角,用盡可能溫柔的聲音重復:“對,一起加油。”
指尖的顫抖被她死死壓住,只有掌心的冷汗泄露了她翻涌的情緒。
這是她和汀州的孩子。
無論如何,她都要保護好女兒,更要不惜一切代價,一直好女兒的病。
夏夏呲牙一笑,小身子微微坐直了些,另一只手也舉了起來,朝著宮北琛晃了晃:“爹地也要一起!我們一家三口,givemefive!”
宮北琛的腳步頓了頓,像是被這突如其來的邀請釘在原地。
他看著夏夏期待的眼神,又看向病床上眼神依舊帶著幾分茫然的湯喬允,眼底的復雜幾乎要溢出來。
遲疑了兩秒。
他緩緩伸出手,輕輕與夏夏的小手碰了一下。又猶豫著,將掌心懸在湯喬允的手上方,等待著她的反應。
湯喬允的睫毛顫了顫,沒有立刻抬手。
她能感覺到宮北琛掌心傳來的熱度,以及他指尖不易察覺的顫抖。
數秒過后。
她還是緩緩抬起手,與他的掌心輕輕相觸。
只一瞬間,便迅速收回,仿佛只是完成一個孩子的要求,不帶任何情緒。
宮北琛卻因為這短暫的觸碰,心跳漏了一拍。
她確實是清醒了。
而她又最不會偽裝。
所有的喜怒哀樂都會表露在臉上。
夏夏沒察覺到兩人之間的暗流涌動,只覺得完成了儀式,開心地拍了拍手:“太好了!我們一定會打敗病魔的!媽咪要快點好起來,夏夏還想和媽咪一起吃草莓蛋糕呢!”
“好…”湯喬允點點頭,聲音依舊軟糯,“等媽咪好起來,就陪夏夏吃草莓蛋糕。”
她的目光落在女兒臉上。
眼底深處,是化不開的決心和堅定。
為了夏夏。
她必須變得更強,必須讓那些傷害她們母女的人,付出應有的代價。
宮北琛俯身幫夏夏掖了掖被角,聲音放得極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目光落在湯喬允臉上:“喬允,別擔心夏夏的病。”
他刻意避開她眼底深處不易察覺的情緒,指尖輕輕摩挲著夏夏的發頂,“骨髓庫那邊,我已經托了最頂尖的團隊盯著。國內外的專家也都聯系好了,只要有匹配的供體,不管花多少代價,我都會第一時間帶回來。”
湯喬允的睫毛猛地一顫,握著夏夏的手不自覺收緊,指腹傳來女兒溫熱的觸感。
她抬眼看向宮北琛,依舊是那副懵懂的模樣,嘴唇翕動著,半天才吐出幾個模糊的字:“真…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宮北琛迎上她的目光,眼底翻涌著復雜的情緒。
他抬手,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覆在她的手背上,“相信我,我不會讓夏夏有事,也不會讓你有事。”
他的掌心溫熱棉厚,帶著令人安心的力量。
可湯喬允只覺得一陣刺骨的寒意順著指尖蔓延開來。
但她面上依舊毫無波瀾,只是緩緩點了點頭,聲音軟糯得像棉花:“好…我相信你。”
夏夏在一旁聽著,小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緊緊抱住湯喬允的胳膊:“太好了!這樣媽咪和夏夏就都能好了!我們就能一起回家了!”
宮北琛看著女兒天真的笑臉,又看向病床上眼神茫然的湯喬允,喉結滾動了一下,眼底的紅血絲愈發明顯。
他知道。
他想要彌補的東西太多,要挽回的信任太難。
可只要能讓她們母女平安,哪怕付出一切,他也心甘情愿。
“放心吧,一切都有我。”
湯喬允沒有回應。
只是垂下眼睫,看著夏夏蒼白的小臉,心中的恨意與決心交織在一起。
宮北琛…
無論你做什么!
都沒有辦法彌補曾經對我和汀州造成的傷害!
我沒有辦法原諒你!
我只有親手了解這一切,讓你受到應有的懲罰,才能慰籍受害者的在天之靈。
“是不是累了?要不要睡一會?”
“……嗯好。”湯喬允默默點頭。
“那我送夏夏回病房,你好好休息。”
宮北琛小心翼翼地抱起夏夏,動作輕柔得仿佛怕驚擾了病床上的人。
夏夏趴在他肩頭,小腦袋還扭著朝湯喬允揮手:“媽咪再見,夏夏會乖乖的,你要快點好起來哦!”
湯喬允扯了扯嘴角,算是回應。
直到病房門關上的瞬間。
她臉上的最后一絲偽裝才徹底卸下。
眼底的茫然被冰冷的決絕取代,握著被單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泛白,指節處隱隱泛青。
……
接下來的幾天。
湯喬允都很配合醫生的治療。
第十天時。
她已經可以下地走動了。
趁著宮北琛去照顧宮夏的空隙。
她向護士借用了一下手機。
“汀州,你……你還在人世嗎?”
盡管,已經過去了整整三年!
可一想起來顧汀州出車禍時的一幕,她仍然心如刀割,無法原諒宮北琛,更無法原諒她自己。
打開搜索引擎。
她輸入顧汀州的名字。
港城太子爺顧汀州失蹤三年,至今下落不明
顧汀州遺體仍未打撈上來,去向成謎
湯喬允的指尖在屏幕上狠狠蜷縮,指甲掐得掌心生疼。
她顫抖著往下滑動頁面,更多刺眼的標題涌入眼簾:
顧汀州失蹤案新進展:鄰海發現疑似車輛殘骸,內部無人員痕跡
港城首富接連遭受重創,顧老夫人于18日凌晨逝世……
每一條新聞都像一把重錘,砸在湯喬允的心上。
她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嘗到血腥味才勉強抑制住嗚咽。
手機屏幕突然暗了下去。
宮北琛端著一碗雞湯走進來,看到她泛紅的眼眶,腳步頓了頓:“怎么了?眼睛怎么紅了?”
湯喬允迅速別過臉,用手背擦了擦眼淚,轉過身時又恢復了那副懵懂模樣,聲音帶著一絲剛哭過的沙啞:“沒…沒什么,可能是風迷了眼。”
宮北琛看著她,眼底閃過一絲探究,卻沒再多問,只是把雞湯遞到她面前:“剛燉好的雞湯,補補身子。”
湯喬允接過碗,指尖觸到溫熱的瓷壁,心里卻一片冰涼。
她低頭舀起一勺雞湯。
溫熱的液體滑過喉嚨,卻暖不透心底的寒意。
顧老夫人…那個待她如親孫女的老人,終究還是沒能等回她的孫子,帶著遺憾離開了。
造成這一切罪魁禍首的人。
通通是宮北琛。
湯喬允的指尖微微顫抖,雞湯晃出幾滴,落在潔白的病號服上,暈開一小片油漬。
“慢點喝,別燙著。”宮北琛的聲音在身旁響起,帶著一如既往是關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