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出手機,屏幕亮著,通訊錄里助理的電話就在最上面。他盯著看了半晌,指尖懸在撥號鍵上,卻發現沒有信號。
“為了允兒,再苦再難我都要堅持下來……”他小聲跟自己嘀咕,把薄被往上拉了拉。
窗外的月光透過鐵皮縫照進來,在地上投出一道細影。
他心里竟莫名踏實了點。
至少,離她不算太遠。
……
勉強熬到半夜。
他身上的汗落了。
山里的氣溫驟降,竟然冷的瑟瑟發抖。
更糟糕的是。
晚飯時沒吃,現在肚子餓的咕咕叫。
這也就算了。
他似乎吃錯了東西,現在居然想上廁所。
“喂~”
“廁所在哪里?”顧汀州實在忍不住了,只好把林山海叫醒。
林山海睡的迷迷糊糊,隨手指了指門外,“小號在墻角解決就好,大號去小樹林里!”
“啊??”顧汀州頭發發麻,一陣發懵。
“快去吧。”
顧汀州瞪著眼,以為自己聽錯了:“小樹林?就……就那么黑燈瞎火的?”
林山海被他吵得揉了揉眼睛,聲音含糊:“不然呢?這地方沒正經廁所,都是這么過來的。你要是怕,拿個手電筒去。”
他說著往枕頭底下摸了摸,扔過去個舊手電筒,“按中間按鈕就行。”
顧汀州捏著那冰涼的手電筒,手都抖了。
他長這么大,上廁所不是帶恒溫馬桶的衛浴間,就是專人打掃的移動廁所,哪去過什么小樹林?
光想想那些爬來爬去的蟲,他就頭皮發麻。
可肚子里那股墜脹感實在熬不住,他咬咬牙,捏著手電筒挪下床。
推開門。
夜風吹得他一哆嗦,山里的寒氣裹著草葉味往衣領里鉆。
他打開手電筒,光柱在黑夜里晃來晃去。照見墻角幾只亂竄的小蟲,嚇得他趕緊往遠處走。
小樹林離宿舍不遠,可每走一步都覺得腳下有東西在爬。
他攥緊手電筒,光柱死死盯著前方,連頭都不敢回,心里把自己罵了八百遍。
“顧汀州啊顧汀州,你圖什么?放著別墅不住,來遭這份罪!”
可轉念一想。
湯喬允在這里住了半年,怕是早就習慣了這些。他要是連這點事都扛不住,還說什么要跟她在一起?
這么想著,他硬著頭皮鉆進小樹林。
剛找了個稍微隱蔽的樹后,就聽見旁邊草叢里“窸窸窣窣”響,嚇得他手電筒都差點掉地上。
等看清是只小刺猬蜷在那兒,他才松了口氣,后背卻已經沁出層冷汗。
折騰了好半天,他才慌慌張張往回走。回到集裝箱門口,見湯喬允那間屋里的燈早就滅了,心里忽然松了點——還好沒吵著她。
躡手躡腳躺回折疊床,他把薄被裹得更緊了。肚子還空著,后背依舊硌得慌,可剛才那點委屈忽然淡了。
他摸出手機,借著微弱的光看了眼屏幕,還是沒信號。
“明天……得想辦法找點吃的。”他小聲嘀咕著,眼皮越來越沉。
這次沒再翻來覆去,沒多久就迷迷糊糊睡著了。
……
第二天一早。
天剛蒙蒙亮,顧汀州就被肚子里的墜脹感攪醒了。
昨晚在小樹林只上了小號,這會兒五臟六腑都擰著疼。
他揉著肚子坐起來,見林山海已經起身收拾東西,趕緊啞著嗓子問:“林兄,今天……有沒有稍微‘正經’點的廁所?”
林山海正往水壺里灌涼水,聞頭也不抬:“周隊說西邊山坳新搭了個旱廁,比小樹林強點,去不去?”
顧汀州哪還管“強點”是多少,忙不迭點頭:“去!當然去!”
跟著林山海往山坳走。
越靠近越覺得不對勁,風里飄來股說不出的酸臭味,混著泥土和腐爛草葉的味道,熏得他鼻子都皺成了一團。
等繞過半堵土墻。
那所謂的“旱廁”徹底露在眼前時。
他腳步猛地頓住,胃里“騰”地一下就翻了上來。
哪是什么廁所,就是在地上挖了個深坑,周圍用幾塊破木板擋著。木板縫里還沾著黑乎乎的污漬,坑邊爬著幾只肥碩的蒼蠅,嗡嗡地撞來撞去。
那股惡臭比昨晚小樹林里的土腥味沖十倍,直往鼻腔里鉆。
“這……這是人用的?”顧汀州往后退了兩步,臉色瞬間白了,胃里一陣翻江倒海,他趕緊捂住嘴,喉結上下滾了滾,還是沒忍住,“嘔——”
一聲干嘔沒忍住,眼淚都嗆了出來。
他這輩子去過最簡陋的地方是郊區的農家樂,那衛生間至少有瓷磚有沖水,哪見過這樣露天的土坑?
光是看著那木板上的污漬,他就覺得渾身發麻,連靠近都不敢。
林山海見他這模樣,倒也沒笑話,只是淡淡道:“嫌臟就回小樹林,沒人逼你。”
顧汀州捂著嘴搖頭,胃里還在翻,可那墜脹感實在熬不住。
他閉著眼深吸口氣,剛想硬著頭皮往前走。腳剛抬起來,又瞥見坑邊爬過一只潮蟲,嚇得他猛地縮回腳,又是一陣干嘔:“嘔……不行,我實在……”
話沒說完。
他轉身就往旁邊的草叢里跑,蹲在地上干嘔了半天,卻什么也沒吐出來,只有酸水一個勁往喉嚨里涌。
他從口袋里摸出紙巾擦嘴。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為了上廁所犯難,還是在這種地方。
林山海在旁邊等了會兒,見他蹲在地上緩不過勁,扔過去一瓶水:“漱漱口吧。這地方就這樣,小湯剛來那陣,比你反應還大,蹲在這兒吐了十分鐘,最后還是咬著牙忍了。”
他正吐的難受。
湯喬允打開房門,走了出來。
“允兒……”顧汀州整個人快要碎了,帶著哭腔吟一聲。
湯喬允見狀,以為出什么大事了,“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唔呃!”顧汀州又想起旱廁里的‘奧利給’,忍不住又是一陣干嘔。
湯喬允順著他的視線瞥了眼不遠處的旱廁,鼻尖立刻聞到那股沖味,瞬間就明白了。
她皺了皺眉,沒說他嬌氣,只是從帆布包里摸出一小瓶薄荷味的便攜漱口水遞過去:“先漱漱口,能好受點。”
顧汀州接過漱口水,手指都在抖,擰開蓋子猛漱了兩口,薄荷的涼勁沖得他鼻腔發麻,胃里的翻騰才稍稍壓下去些。
他抬頭看湯喬允,眼睛紅著,鼻尖也泛酸,活像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允兒,你們……天天就用這個?”
湯喬允沒避諱,點點頭:“剛開始是難接受,后來忙起來也顧不上了。考古隊條件就這樣,能有個遮擋的地方已經不錯了。”
她頓了頓,見他臉色還是白的,又補了句,“實在不行,我讓周隊給你找個干凈點的一次性馬桶圈?雖然麻煩點,但能好受些。”
顧汀州卻搖頭,攥著漱口水的瓶子緊了緊。他剛想起林山海說湯喬允剛來吐了十分鐘還硬忍下來的事,要是現在接了她的好意,豈不是比她還不如?
他吸了吸鼻子,梗著脖子道:“不用!我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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