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心頭一咯噔。
壞了,這是自己話太多,惹了貴客不快了。
他連忙閉緊了嘴巴,不敢再多半句。
手上的動作倒是十分麻利,趕緊將五十根蠟燭清點完畢,用草繩仔細捆好,推到宋朝陽面前。
“一共五十根,總共是二十五文錢,您點一點數目?”
“不必,你點好便成。”
宋朝陽說著,目光轉向身側的紅鳶。
紅鳶會意,立刻從腰間荷包里取出錢袋,數了二十五文錢,遞了過去。
掌柜的接過銅錢,一枚枚仔細點過。
二十四……二十五。
他的指尖在最后一枚銅錢上頓了頓,目光卻瞟向了桌上余下的那幾文。
不多不少,正好五文。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頭,試探著開口。
“貴客,您這是?”
宋朝陽神色未變,語氣依舊清淡。
“剩下的,權當你的跑腿錢,辛苦你著人送過去。”
那掌柜的一聽,臉上的褶子瞬間笑開了花,方才那點子探究全然不見。
他連聲應著,聲音都透著股輕快。
“哎喲!您放心,小的一定給您妥妥帖帖送到!”
“小的這就叫人去,保證誤不了徐公子的事!”
見他這般爽快麻利,宋朝陽心中也安定了幾分。
她微微頷首,未再多半句。
轉身,便帶著紅鳶出了鋪子。
身后,百貨鋪里掌柜殷勤的招呼聲漸漸遠去。
再抬眼時,街口那盞熟悉的橘色燈籠已映入眼簾。
王府的馬車,靜靜地候在那里。
車夫見她們走近,忙不迭地躬身行禮,敏捷地掀開了車簾。
“夫人,請。”
宋朝陽斂了斂裙擺,款步踏上腳凳,進入車廂。
紅鳶緊隨其后,放下了車簾。
車廂內,光線略顯昏暗,只余車輪碾過青石板路的咕嚕聲,單調而重復。
一時之間,只有淺淺的呼吸聲交錯。
紅鳶挪了挪身子,似是有些坐不住。
她終究還是沒有按捺住心頭的好奇,覷著宋朝陽的神色,壓低了聲音。
“您不是已經給了徐公子工錢么?”
“為何還要這般費心,特意跑這一趟,給他買蠟燭?”
這突如其來的一問,讓宋朝陽微微一怔。
為何?
她垂下眼簾,纖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
是啊,為何?
若說當初盤下天元酒樓,留下徐少陵,確有幾分審時度勢的算計在里頭。
那今日,親自為他購置蠟燭,又是為了什么?
不是算計。
是同情,亦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疼。
她不忍再看他于寒夜之中,借那微弱月華苦熬。
即便她心中清楚,徐少陵并非池中之物,眼前的清貧困苦,不過是他扶搖直上前的短暫磨礪。
他日,他自有潑天的富貴榮華等著。
這些紛雜的心思,又怎能對紅鳶一個小丫頭盡數道明。
良久,她才在車輪的顛簸中,輕輕嘆了口氣。
“許是……不想讓這天底下的苦難人,再多受一份苦吧。”
這話,帶著幾分悲憫,又有些許悵然。
紅鳶聽著,似懂非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