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明州市第二建筑工程公司,簡稱市二建,辦公地點在一棟略顯老舊的五層樓里。
雖然公司大樓不起眼,但公司總經理王建龍的辦公室卻是極盡奢華。
真皮沙發、紅木大班臺、博古架上擺著各種玉石擺件,墻角還立著一個巨大的魚缸,養著幾條價格不菲的金龍魚,優哉游哉地游著。
王建龍,人稱王總,身材肥胖,梳著油膩的背頭,腆著個大肚子,正翹著二郎腿,在寬大的老板椅上接電話。
“喂?老李啊,你那筆工程款?哎呀,急什么嘛!市財政的錢還沒撥下來,我這邊也緊張啊!再等等,再等等哈!”
他打著哈哈,語氣輕松,完全沒把對方焦急的催促當回事。
掛了電話,他嗤笑一聲,對著坐在對面沙發上的心腹、公司財務總監說道:
“又是城南那個包工頭老李,催他那八十萬工程款,催得跟催命一樣!好像晚一天我就賴賬了一樣!”
財務總監陪著笑:
“王總,咱們賬上……其實還有點錢,要不先給他結一部分?安撫一下?聽說他手下那幫民工鬧得挺兇,前兩天還去項目部堵門了。”
“堵門?”
王建龍不屑地擺擺手。
“讓他們堵去!怕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了!找兩個保安嚇唬嚇唬就散了!”
“這幫泥腿子,就是欠收拾!你越給他好臉,他越蹬鼻子上臉!”
“錢不能給!現在哪都缺錢!我得先緊著上面打點,還有咱們自己開銷呢!”
王建龍說的“上面”,指的是各路菩薩,包括但不限于主管部門的領導、銀行信貸科的負責人,以及……能決定他命運的關鍵人物。
他王建龍能從一個普通施工員爬到市二建總經理的位置,靠的不是技術,也不是管理能力,而是“會來事”。
特別是幾年前,他搭上了時任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馬天祥的線,沒少“孝敬”,才得以步步高升。
雖然后來馬天祥因為在四海集團案件中受到牽連,雖說靠著省里的關系沒被一擼到底,但也被調去省政協坐冷板凳了,基本復出無望。
但王建龍憑借這些年積累的人脈和“經驗”,依然在二建公司穩坐釣魚臺。
他的經營哲學很簡單:
政府的工程款,能拖就拖,能賴就賴;
上面的關系,該打點的絕不含糊;
下面的工人和包工頭,能壓榨就壓榨。
反正,只要不出大亂子,上面有人罩著,誰也動不了他。
至于工人的工資、包工頭的工程款?
拖著唄!拖著就是錢!
這不是他獨創,這行里很多人都這樣,他王建龍不過是隨大流而已。
“對了,馬主任那邊,‘心意’送過去了嗎?”
王建龍突然想起什么,問財務總監。
他說的馬主任,就是國資委主任馬國華。
馬天祥失勢后,王建龍迅速“轉換門庭”,抱上了馬國華的大腿。
馬國華管著國有資產,市二建是國企,馬國華就是他的頂頭上司,必須伺候好了。
他每次“心意”都不少,逢年過節更是“禮數周到”。
“已經按老規矩準備好了,下午就讓人送過去。”
財務總監趕緊回答。
“嗯,馬主任這個人,胃口不小,但辦事也爽快。有他罩著,咱們日子就好過。”
王建龍滿意地點點頭。
在他看來,只要把馬國華這樣的“菩薩”拜好了,其他都不叫事兒。
工會?那是什么玩意兒?
現在公司里那個工會主席老趙,還是他親手提拔上來的,除了逢年過節發點肥皂毛巾,屁用沒有!
至于最近國資委發下來的那份《通知》,他壓根就沒往心里去。
這么多年了,上頭發文件少了?哪次不是動靜大、雨點小?
開開會、走個過場,完事該干嘛干嘛。
“小王!”
王建龍沖門外喊了一聲。
他的秘書,一個同樣圓頭圓腦的年輕人應聲而入。
“王總。”
王建龍用下巴指了指桌上那份蓋著市國資委大紅印章的《通知》。
“這份文件,給老趙送去,讓他看看。該弄個學習記錄、寫個匯報材料的,讓他弄一下。應付過去就行了。”
王建龍吩咐道。
“是,王總。”
秘書拿起文件,正要出去。
“等等。”
王建龍又叫住他。
“最近上面有沒有什么風聲?馬主任那邊……有沒有什么特別的指示?”
秘書仔細想了想,搖搖頭:
“沒有啊王總。國資委辦公室那邊接電話的還是小孫,語氣跟往常一樣。沒聽說有什么特別的。”
“嗯。”
王建龍揮揮手。
“去吧。”
就在這時,辦公桌上的內部電話急促地響了起來。
王建龍懶洋洋地拿起話筒。
“喂?”
“王總!不、不好了!”
電話那頭傳來辦公室主任驚慌失措的聲音。
“國資委……國資委的馬主任親自帶著人來了!已經到了樓下!說是要突擊檢查!事先一點風聲都沒有!”
“什么?!”
王建龍肥胖的身體猛地從老板椅上彈了起來,臉上的悠閑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絲慌亂。
馬主任?突擊檢查?
這可是破天荒頭一遭!
以前馬國華來,都是提前打招呼,他好準備接待,臨走時再把“心意”奉上。
今天這是唱的哪一出?
“他們到哪了?”
王建龍急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