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
“我在滄瀾縣干得怎么樣,您應該清楚。不敢說有多大功勞,但絕對是盡心盡力,沒給咱們老秦家丟臉。”
“組織上就算不提拔我,至少也該給我一個能繼續干事的平臺吧?”
“總工會……那個地方,您比我更清楚,那是個什么地方?”
“那不是干事的地方,那是……養老的地方!”
秦池的語氣里,帶著壓抑不住的委屈和不解。
“我今年才三十五歲!您讓我去那里,我這輩子不就……”
后面的話他沒說出口,但意思不而喻——政治生命提前結束了。
秦勝靜靜地聽著,沒有打斷。
等秦池說完,他才緩緩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說完了?”
秦勝放下茶杯,目光變得銳利起來。
“你覺得,組織上安排你去總工會,是把你當廢物處理了?是堵你的路?”
“難道不是嗎?”
秦池梗著脖子反問。
“幼稚!”
秦勝突然加重了語氣,帶著一絲恨鐵不成鋼的嚴厲。
“你以為官場是你家開的?你想去哪就去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告訴你秦池!組織上用干部,看的不僅僅是你的能力,更是大局!是形勢!”
秦池被二叔突如其來的嚴厲鎮住了,愣愣地看著他。
“你以為總工會現在還是你印象中那個發發電影票、搞搞聯歡會的養老院?”
秦勝冷笑一聲。
“我明確告訴你,變了!天要變了!”
“鄭書記對工會工作的重視程度,遠超你的想象!接下來,市委要出臺重磅文件,要對工會進行脫胎換骨的改革!”
“工會將不再是擺設!它要成為真正為工人撐腰、維護公平正義的利器!”
“……讓你去當這個副主席,分管組織和維權,是把你放在改革的最前沿!是讓你去開疆拓土!是委以重任!”
秦勝盯著侄子的眼睛。
“這比你按部就班地去當個縣長,挑戰大一百倍!但意義也深遠一百倍!”
“縣長干得好,是本職工作。但在工會這個幾乎是從零開始的爛攤子上,你只要干出一點成績,那就是突破!那就是亮點!”
秦池聽著二叔的話,心中開始有些動搖,他原本以為二叔會用什么“革命工作不分貴賤”之類的大道理來敷衍他,沒想到二叔竟然說出這樣一番話。
工會……真的會變得這么重要?
“二叔,您說的是真的?工會……真能改革成功?”
秦池將信將疑地問。
“鄭書記的決心,我比誰都清楚。”
秦勝的語氣緩和下來。
“他決定要做的事,有哪件是做不成的?”
“掃黑除惡?整頓作風?推動試驗區?哪一件不是硬骨頭?哪一件不是做得漂漂亮亮?”
秦池沉默了。
確實,鄭儀書記主政明州以來,雷厲風行,政績斐然,威望極高。
他推動的事情,幾乎沒有失敗的。
“我再告訴你一點,”
秦勝壓低了聲音。
“陳山河主席,年齡到了,干不了多久了。”
“如果你能在工會副主席的位置上,干出成績,讓鄭書記看到你的能力,讓工人群眾認可你的工作……”
秦勝沒有把話說完,但意思已經再明白不過。
秦池的也被這個消息嚇了一跳。
市總工會主席?
那可是正兒八經的正處級崗位!而且是市委常委、統戰部長或者人大副主任、政協副主席的有力后備人選!
如果工會真的像二叔說的那樣,改革成功,地位提升,那么這個主席的分量,相比于一般的局長也差不了多少,甚至比一些偏遠區縣的縣長還要重要!
看著侄子眼中重新燃起的亮光,秦勝知道,自己的話起作用了。
“小池,”
秦勝的語氣變得語重心長。
“二叔把你放到這個位置上,有公心,也有私心。”
“于公,工會改革確實需要你這樣有沖勁、有能力的年輕干部。”
“于私,二叔也希望你能走出一條不一樣的路,一個更能體現你價值的路。”
“但是,這條路不好走。你會遇到很多困難,很多阻力,甚至很多不理解。”
“你要做的,不是去抱怨,不是去混日子,而是要真正沉下心來,熱愛這份工作,對工人群眾負責,對組織交給你的任務負責!”
“要把維權工作抓實抓細,要敢于為工人說話,要做出實實在在的成效!”
“只有這樣,你才能對得起組織的信任,也對得起二叔對你的期望!”
秦池看著二叔殷切而嚴肅的目光,心中的委屈和不解早已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甸甸的責任感和被信任的激動。
他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腰板。
“二叔,我明白了!”
“您放心,我絕不會給您丟臉!”
“我一定把工會工作當成一項事業來干,干出個樣子來!”
秦勝看著侄子眼中重新煥發的神采,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了解這個侄子,一旦認準了方向,就會全力以赴。
他對秦池,是放心的。
“好,有你這句話,二叔就放心了。”
秦勝拍了拍秦池的肩膀。
“回去好好準備交接。到了總工會,多向陳山河老主席學習,他身上有很多寶貴的經驗,雖然有些老觀念,但心是好的。”
“遇到困難,多思考,多請示,也可以隨時給我打電話。”
“是,二叔!”
秦池重重地點頭。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