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來這套。”
張林不耐煩地打斷他。
“找個安靜地方,我有事問你。關于……四海集團以前的一些舊賬,尤其是……跟某些‘老關系’往來的賬目。”
電話那頭再次沉默,這次沉默的時間更長。
“……張市長,您……您問這個干嘛?那些陳年舊賬,不是都清算完了嗎?”
“讓你說你就說!哪那么多廢話!”
張林語氣強硬起來。
“我現在還是代市長!查問一下歷史遺留問題,不行嗎?”
“……行,行,您當然行。”
對方的聲音明顯緊張起來。
“不過……電話里說不方便。要不……明天?明天我找個地方,詳細跟您匯報?”
“好!明天上午,地點你定,發我短信。記住,就你一個人!”
張林說完,不等對方回應,直接掛斷了電話。
他靠在椅背上,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他知道,自己已經踏上了鄭儀為他鋪好的路。
一條要么通向新生,要么通向毀滅的路。
車子駛過繁華的市區,拐進了一條相對僻靜的小路。
路邊,一個裝修得頗為雅致的私人會所,霓虹招牌在夜色中閃爍著曖昧的光芒。
這是張林以前常來的地方。
會所里,有他包養的一個年輕女人。
以前每次遇到煩心事,或者心情好的時候,他都會來這里“放松”一下。
用年輕鮮活的肉體,來麻痹自己,或者慶祝勝利。
今天,他剛剛經歷了一場巨大的挫敗和羞辱,更需要這種刺激來填補內心的空虛和恐懼。
司機顯然也明白張市長的習慣,熟練地將車停在了會所后門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市長,到了。”
張林沒有立刻下車。
他透過深色的車窗玻璃,看著會所那扇緊閉的后門,眼神復雜。
里面那個年輕的女人,會像以前一樣,用崇拜的眼神看著他,用柔軟的身體慰藉他嗎?
會的。
只要他還有權,還有錢。
但是……
張林忽然感到一陣強烈的惡心和厭倦。
這種用權力和金錢換來的虛假溫柔,有什么意義?
他張林,難道就只剩下這點出息了嗎?
他猛地想起了鄭儀。
那個年輕得不像話的秘書長。
他想起了鄭儀在家里,抱著兒子時臉上那真實而溫暖的笑容。
想起了鄭儀的妻子秦月,那種溫婉賢淑、與丈夫同甘共苦的氣質。
那才是真正的生活。
那才是……一個男人應該守護的東西。
而自己呢?
自己的婆娘……張林腦海中浮現出家里那個母老虎般、只知道打麻將、買奢侈品、對他呼來喝去的女人。
當初娶她,不就是看中了她家那點所謂的“背景”,想走捷徑嗎?
結果呢?
她家的“背景”屁用沒有,反而給自己招來一堆麻煩。
兩人早就同床異夢,互不干涉,家不像家。
現在自己落魄了,那個母老虎恐怕第一時間想的不是安慰,而是怎么分割財產,怎么撇清關系吧?
張林苦笑一聲。
真是諷刺。
自己汲汲營營半輩子,爭權奪利,到頭來,身邊連個能說句真心話的人都沒有。
連個能安心回去的“家”都沒有。
一股巨大的孤獨和悲涼,瞬間將他淹沒。
他忽然不想進去了。
不想再看到那個年輕女人虛假的笑容,不想再聞到她身上那股誘人的香水味。
“走吧。”
張林疲憊地揮了揮手,聲音沙啞。
“回……回家。”
“回家?”
司機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從后視鏡里看了張林一眼,眼神里帶著明顯的困惑。
這位市長……哪個家?
是那個位于市委家屬院、他法定妻子居住的、據說夫妻關系早已名存實亡的“家”?
還是這個藏匿在私人會所深處、金屋藏嬌的“家”?
或者是……他偶爾會去探望老母親的那個老宅?
張林被司機這一問,也瞬間懵了。
是啊。
回家?
回哪個家?
他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一個地名也說不出來。
“隨便開吧……找個安靜的地方……讓我……靜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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