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停了,他也就該掉下來了。
而鄭儀,才是那個真正能洞察風向、甚至能影響風向的掌舵者。
想明白了這一切,張林心如死灰。
他知道,自己完了。
在明州,他已經沒有任何前途可。
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爭取在明年換屆時,能平級調離明州,去一個閑職部門,了此殘生。
但即便是這個卑微的希望,能否實現,也要看鄭儀和省里的臉色了。
全市領導干部大會的余波,在明州官場持續震蕩,但風暴中心的鄭儀辦公室,卻異乎尋常地平靜。
鄭儀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后,面前攤開著一份關于明年城市更新詳細規劃的報告,他看得十分專注,手中的紅筆不時在頁邊寫下批注。
周揚輕手輕腳地進來,將一杯剛沏好的熱茶放在他手邊。
“秘書長,規劃局送來的補充材料。”
“放那兒吧。”
鄭儀頭也沒抬。
周揚放下文件,卻沒有立刻離開,他猶豫了一下,低聲說道:
“秘書長,剛才……張市長那邊……辦公室打電話來,說張市長身體不適,想請假休息幾天。”
鄭儀手中的筆頓了頓,隨即又繼續書寫,語氣平淡無波:
“嗯,知道了。讓辦公廳按程序辦,安排其他同志臨時頂一下他的工作。”
“是。”
周揚應聲,他偷偷抬眼看了看鄭儀。
秘書長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既沒有勝利者的得意,也沒有對失敗者的憐憫,平靜得像是在處理一件與己無關的日常事務。
這種極致的冷靜,讓周揚感到一種莫名的寒意,也讓他對這位年輕領導的敬畏更深了一層。
周揚輕輕退了出去,帶上了門。
辦公室里重新恢復了寂靜。
鄭儀放下筆,端起茶杯,輕輕吹開浮沫,啜飲了一口。
溫熱的茶湯滑入喉嚨,帶來一絲暖意。
對于張林,他確實沒有什么額外的情緒。
失望?或許曾經有過一絲。
在那段他刻意“低調”、觀察各方反應的時期,他也曾給過張林機會。
如果張林能夠沉住氣,能夠看清大勢,能夠真正把心思放在如何配合市委、如何推動明州實質性轉型上,而不是急不可耐地搞自己的小圈子、惦記著那些虛妄的“大項目”,那么,結局或許會不同。
哪怕張林能力有限,但只要方向正確,態度端正,明洲未必不能容他,甚至可以在新的格局中,給他安排一個相對穩妥的位置。
畢竟,穩定壓倒一切,徹底換將也會帶來不小的震蕩。
但張林的選擇,印證了鄭儀最初的判斷。
這個人,格局太小,私心太重,始終沒有擺脫舊式官員那種“權力尋租”、“gdp至上”的思維定式。
他去掉了一個四海集團,卻滿心想著如何打造下一個“四海”,只不過這個“四海”要冠以政府主導的名義,要牢牢掌控在他張林自己手里。
他根本不明白,或者說不愿明白,鄭儀和省里要的,不是一個改頭換面的“新四海”,而是一個徹底告別資本綁架、真正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新模式。
張林,從始至終,都只是棋盤上一枚用于過渡的棋子。
一枚……不太合格、最終被棄用的棋子。
政治的殘酷性就在于此。
它不是請客吃飯,不是溫情脈脈。
它是一場關于方向、關于道路的嚴肅斗爭。
當你選擇的路徑、你代表的力量,與歷史前進的方向、與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背道而馳時,那么,無論你曾經占據多么顯赫的位置,擁有多么龐大的資源,最終都難逃被時代洪流無情沖刷、淘汰的命運。
張林,不過是這個規律的最新例證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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