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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7章 操盤明州十年,唯有劉衛東一人

      辦公室的門輕輕合攏,將外界的一切聲響隔絕。

      劉衛東臉上的溫和笑容如同陽光下的薄冰,悄無聲息地消融,只剩下平靜。

      他沒有立刻回到茶海前,而是緩緩踱步到那幅意境深遠的山水畫前,負手而立,目光似乎落在畫中云霧繚繞的遠山之巔,又似乎穿透了墻壁,落在了更渺遠的地方。

      鄭儀……

      他在心里默念著這個名字。

      這個年輕人,果然不簡單。

      省長親自點將,空降明州,絕非偶然。

      他一來,就打破了明州表面維持了許久的、脆弱的平衡。

      先是快刀斬亂麻地清理了宋運輝,火線提拔了野心勃勃的陳默,迅速搭建起只聽命于他自己的班底。

      緊接著,又精準地抓住北河村這個看似不起眼的切入點,以雷霆之勢,撬動了胡之遙的刀、鄧修的劍、李成棟的喇叭,甚至……說動了那位一向求穩的鄒俠,罕見地展現出如此強硬決絕的姿態。

      現在,他又把目光,投向了自己。

      在這人人激流勇進、恨不得將所有權力都抓在手中、將所有功勞都攬入懷中的時刻,在這個北河村風暴乍起、所有人都在盯著前方戰況的時刻……

      鄭儀卻能敏銳地察覺到,或者說,懷疑到自己這個看似安分、甚至有些邊緣化的副書記身上。

      這份洞察力,這份冷靜,這份不走尋常路的思維,著實難得。

      他來找自己,表面上是匯報工作,請求“支持”,辭懇切,姿態恭敬。

      但劉衛東何等人物,宦海沉浮數十載,見過太多風浪,怎能看不出那恭敬背后的試探,那請求之中隱藏的機鋒?

      那句“懇請您在涉及復雜人事和跨部門協調的問題上,幫我們把把關,掌掌舵”,聽起來是尊重,實則是一招漂亮的“拖字訣”。

      是想把自己拖下水,至少是綁上他的戰車,讓他這面“舊旗”為他這員“新帥”壯大聲勢,分擔壓力。

      甚至……可能還存了更深的心思,想看看自己這位“安分”的副書記,被逼到臺前時,會露出怎樣的破綻。

      年輕人,手段倒是夠辣,心思也夠深。

      劉衛東的忽然笑了。

      是欣賞?

      是嘲諷?

      抑或是別的什么?

      他自己也說不清。

      他慢慢走回茶海旁,重新坐下。

      鄭儀沒有懷疑錯。

      這十年來,明州的風起云涌,波譎云詭,臺前人物的浮沉起落,幕后資本的縱橫捭闔……

      何偉的驟然倒臺,鄒俠的謹小慎微,四海集團的肆意生長……

      鄭儀以為這些都是散落的碎片,需要拼湊,需要尋找背后的聯系。

      他怎么會明白,這些根本就是同一幅畫卷上的不同筆觸,出自同一只手。

      而這只手,此刻正平穩地端著茶壺,氣定神閑。

      但他追求的,從來不是臺前的風光,不是書記市長的名分。

      那些東西,太虛,太累,也太容易成為靶子。

      他追求的,是另一種形態的權力。

      一種如空氣般無處不在、如水流般無孔不入、能真正左右局勢、塑造規則的權力。

      他不需要站在聚光燈下接受歡呼,他更習慣于站在幕布之后,輕輕撥動那根能牽動整個舞臺的線。

      何偉當年何等風光?

      銳意改革,大刀闊斧,背后有更上面的影子,在明州幾乎一手遮天。

      可惜,太急了,太張揚了,也太……不聽話了。

      以為自己翅膀硬了,就想甩開當初扶持他的力量,甚至想反過來吞掉棋盤上的棋手?

      那就只能讓他“意外”墜落了。

      那場席卷明州官場的大地震,看似偶然,實則是多方力量在他精妙引導和借力打力下,最終達成的必然。

      而他劉衛東,則在驚濤駭浪中,以一種“失察”、“受牽連”的委屈姿態,巧妙地金蟬脫殼,不僅安然無恙,反而因為“識大體、顧大局”、“經受住了考驗”,更深地嵌入到了那張維系各方平衡的、無形卻堅韌的權力網絡之中。

      至于鄒俠?

      一個守成之臣罷了。

      缺乏魄力,優柔寡斷,被何偉的前車之鑒嚇破了膽,只求穩,只求不出事。

      這樣的人坐在一把手的位置上,對他劉衛東而,再合適不過。

      一個無力整合各方、只能維持表面平衡的市委書記,恰恰為他這個善于在縫隙中運作、能私下協調各方利益的副書記,提供了最大的活動空間。

      鄒俠的“無力”,正是他劉衛東的“有力”。

      而四海?

      不過是一枚比較好用的棋子,一只聽話的狗罷了。

      當年那個姓張的,不過是南方來的一個投機客,揣著幾個臭錢,有點小聰明,就想在明州這潭深水里攪風攪雨?

      若不是當時自己正需要這樣一股“新鮮血液”來打破舊有的利益格局,需要一條聽話的“鯰魚”來攪動池水,順便替自己辦一些不方便出面的事,他四海集團早就被明州本地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舊勢力吞得渣都不剩了。

      是他劉衛東,在關鍵時刻,暗中遞過幾句話,牽了幾條線,讓四海集團搭上了當時某些政策的快車,拿到了關鍵的地塊和項目,這才迅速膨脹起來。

      四海集團能有今天,是他劉衛東賞的。

      當然,狗養肥了,也要敲打,也要讓它知道,骨頭是誰給的,該聽誰的話。

      這些年,四海集團也確實“懂事”,該孝敬的孝敬,該出力的出力,該背鍋的時候也毫不含糊,用起來還算順手。

      但狗終究是狗。

      可以用來咬人,但不能讓它反噬主人。

      更不能讓它成為暴露主人位置的明燈。

      北河村這件事,四海下面那些人,手腳做得太不干凈,留下了如此明顯的把柄,甚至還鬧出了人命!

      簡直愚蠢至極!

      現在被鄭儀抓住,窮追猛打,搞得滿城風雨。

      這條狗,看來是不能再留了。

      至少,明面上的四海集團,不能再要了。

      正好,借鄭儀這把刀,把這條已經不太聽話、還可能惹禍的狗宰了。

      一方面,可以平息民憤,給上面一個交代,也符合“凈化政治生態”的大旗。

      另一方面,也能趁機清理掉一些知道太多內情、可能管不住嘴的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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