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當斷不斷”的質疑,巧妙地轉化成了“謀定后動、穩妥為先”的務實姿態。
同時,也在周帆這個可能代表更高意志的存在面前,不著痕跡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明州這盤棋,水深且渾,他張林愿意合作,甚至是服從,但必須按照他的節奏,用他認為“穩妥”的方式,來維護大局的“穩定”。
這既是一種自保,也是一種試探。
周帆靜靜地聽著,臉上的神情沒有絲毫變化。
他那雙深邃的、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睛,在張林那張寫滿“無奈”和“沉重”的臉上停留了幾秒。
樓梯間的空氣似乎凝固了。
只有遠處隱約傳來的其他學員離場的腳步聲。
片刻。
周帆的嘴角,似乎極其細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
那絕非笑容。
更像是一種……了然,或者說,是對張林這番表演的一種無聲的、居高臨下的評價。
他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目光平靜地從張林臉上移開,仿佛剛才那段激烈的交鋒和沉重的自白從未發生。
“理解。”
周帆只吐出兩個清晰卻毫無溫度的字。
然后,他微微頷首,動作依舊從容優雅。
“張市長費心了。”
說完,他不再有任何停留,步伐沉穩地繼續向下走去。
深色夾克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樓梯拐角。
腳步聲漸漸遠去,最終歸于寂靜。
樓梯間里只剩下張林一個人。
他后背的襯衫,已經濕透了,緊緊貼在皮膚上,冰涼一片。
剛才強撐著的那股氣勢瞬間泄掉,他下意識地伸手扶住了冰冷的墻壁。
指尖傳來粗糙的觸感,讓他略微回神。
他猛地深吸一口氣,空氣中還殘留著周帆身上那絲清冽的雪松木香水味,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危險氣息。
“理解……”
張林在心里反復咀嚼著這兩個字。
周帆理解了?
理解了他的“無奈”?還是理解了他的……不配合?或者說,理解了他試圖在夾縫中求生存的小算盤?
沒有表態,沒有承諾,沒有斥責。
只有那深不可測的兩個字。
這比直接翻臉更讓人心頭發寒。
張林甚至無法判斷,周帆最后那句“費心了”,究竟是表面的客套,還是……冰冷的警告?
他緩緩直起身,感覺自己的精神如同被抽空了一樣疲憊。
他知道,剛才的對話,沒有贏家。
他拒絕了周帆遞出的“捷徑”,也暴露了自己試圖“穩健求存”的心思。
而周帆……像一頭蟄伏在云霧深處的巨獸,只是隨意地伸了伸爪子,留下幾個模糊不清的爪印,便再次隱沒于無形。
他的態度,他的意圖,依舊籠罩在迷霧之中。
但有一點張林無比確信,這張看似平靜的黨校棋盤下,暗流涌動得比他想象得更加洶涌。
京城、省里、四海系……一只只看不見的手,已經伸了進來。
而他張林,已經別無選擇地,被推到了旋渦的中心。
必須更快!
必須在那只巨獸真正露出獠牙之前,坐上市長的位置!
只有坐穩那個位置,才有一絲掙扎的余地!
張林的眼神重新變得銳利,甚至帶著一絲孤注一擲的瘋狂。
他不再看周帆消失的方向,轉身,邁著略顯沉重但異常堅定的步伐,走出了樓梯間。
冰冷的墻壁上,只留下一個被汗水濡濕又風干的掌印,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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