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建華連連點頭,對鄭儀的感激之情溢于表。
“您今天……真是給我上了一課!勝過我這半輩子琢磨的!”
“重了,劉市長。”
鄭儀笑著擺擺手。
“我們都是同學,互相學習。對了,既然批件下來了,你也抓緊去把胃養好。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他晃了晃手中的批件:
“這份批件你收好,中午外出時記得按規定報備登記就行。”
劉建華鄭重地接過那份批件,像是捧著什么珍貴的信物。
他看著鄭儀,眼神里充滿了發自內心的敬重和一種找到了主心骨的踏實感。
“鄭書記,您放心!我一定養好身體!在黨校這三個月,跟著您好好學習,長本事!”
“也請您……多多指點!”
“互相學習,共同進步。”
鄭儀微笑著告辭。
鄭儀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房門輕輕合攏,房間里瞬間安靜下來。
“鄭書記……”
劉建華他走到桌邊坐下。
這個年輕人,才三十出頭吧?
省委政研室的筆桿子,省長眼前掛了號的紅人。
從徐省長單獨召見,到硬生生從張林副市長手里搶下支部書記的位置,再到剛才面對趙穎那尊“黑面神”時,不卑不亢地為自己的胃病申請據理力爭……
步步為營,沉穩得不像個年輕人。
他的意圖,劉建華活了半輩子,在縣鄉、市里盤桓了二十多年,再清楚不過。
拉攏。
或者說得更直白點,收買。
用這份微不足道的“特批”,買他劉建華的一點感激,買他在這三個月的黨校里,在某些場合的某句話、某個表態、甚至可能僅僅是某種沉默。
就像剛才在宿舍里,鄭儀那一番話,為他點燃了沉寂多年的野心之火,又迅速潑上一盆名為“方法”和“智慧”的冷水,給他畫好了一條看似“建設性”實則被精心引導的路徑。
把他這個憋了一肚子火的老刺頭,變成了可以定向釋放、可控的“意見領袖”。
他看得很明白。
可……
劉建華閉上眼,感受著心臟在胸腔里有力,甚至有些過快地跳動。
“士為知己者死……”
這句話,太古老,也太沉重。
年輕的時候讀史書,看到那些為主公效死的典故,總覺得是古人迂腐。
為官半生,在窮鄉僻壤的副職上摸爬滾打,被人使喚著做這做那,干的都是費力不討好的臟活累活,到頭來功勞是別人的,黑鍋是自己背的。
市長?書記?那些真正有實權的人物,可曾正眼看過他這個分管著農業、信訪、扶貧這些“老大難”的副市長?
誰把他劉建華當過“知己”?
沒有。
沒人會為他這個沒背景、沒油水、只有一肚子不合時宜的“老黃牛”付出什么。
可鄭儀……
他不一樣。
他看到了自己,看到了自己心中的憋屈,看到了那被現實磨礪得只剩下一層薄殼的為民之心。
更重要的是,他給出了“可能性”!
鄭儀所說的,正是他劉建華潛藏在心底最深處、卻幾乎不敢觸碰的奢望!
一個不再人微輕的機會!
一個能真正為那些受委屈的工人、農民做點實事的機會!
一個或許……可以改變自身命運的機會!
鄭儀太年輕了,也太有前途了。
從省委政研室下去,就是實打實的副廳級,還是握有實權的位置,未來更不可限量。
他這樣前途無量的人,現在對自己遞出了橄欖枝……
劉建華猛地睜開眼,眼中不再是渾濁的無奈,而是燃燒著一種近乎狂熱的決絕。
機會!
這是一個他此生可能再也遇不到的絕佳機會!
錯過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依附強者,是官場生存的本能。
依附一個看得起自己、可能真正帶自己翻身的強者,更是千載難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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