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批流程依然冗長,部門壁壘森嚴。
金融體系對于長周期、高風險的顛覆性技術投資,依然審慎得近乎保守。
風投們扎堆在模式創新和短期回報高的賽道里卷。
數據孤島現象嚴重,跨行業、跨區域的打通與應用障礙重重。
更有一只看不見的“規則之手”,時時需要企業家們揣摩“禁區”何在。
李斯旗下公司一個用于監測土壤污染的可移動微流體化學實驗室平臺項目,就因為在跨省應用數據報送流程上與某省環保廳扯皮了整整一年半,差點錯過了最佳的市場窗口期。
這絕非孤例。
要改變這些深層次的結構性問題,很難。
需要自上而下的決心,更需要一個具備足夠行政魄力和政策彈性的地方,敢啃硬骨頭,敢做第一個吃螃蟹的。
他一直苦苦尋覓的,正是這樣一塊政策“飛地”。
當明州試驗區的名字和那份堪稱激進的政策要點悄然在圈內流傳開來時,李斯立刻讓自己的戰略情報部門介入,進行了密集調研。
情報匯總和分析報告擺在他桌上時,他意識到:
自己等待已久的“土壤”,可能真的出現了。
戰略情報部門的報告被標記為最高等級機密。
這份厚厚的文件沒有躺在助理手中等待翻閱,而是由李斯最信任的聯席戰略官孫健,親自帶到了他所在的頂樓觀景臺。
窗外風雨依舊,城市模糊一片。
李斯沒有轉身,只是微微抬手示意。
孫健是個極其高效的溝通者,他立刻切入重點:
“董事長,核心結論有三。”
“第一,這個明州試驗區,立意極高。
從我們獲取的內部文件和研究報告提綱來看,他們不僅僅是要做產業升級,或者搞幾個高科技園。
他們的目標是‘探索形成推動高質量發展的體制機制’,這個高度,是直接對標了國家戰略。”
“這和我們一直以來的構想,在底層邏輯上是高度契合的。”
李斯的背影紋絲不動,但孫健知道他在聽,而且聽進去了。
“第二,他們的政策準備,超出預期的細致和大膽。”
孫健翻開文件夾中的一頁摘要。
“除了明面上提到的那些,我們通過特殊渠道了解到,他們正在秘密制定一份‘科技倫理與風險監管沙盒’方案。
旨在為那些暫時無法歸入現有監管框架的前沿科技應用——比如我們正在秘密研發的腦機接口項目的部分應用場景——提供一個合法的、受控的測試環境。”
“這意味著,他們不僅在鼓勵創新,更在思考如何前瞻性地管理創新帶來的風險。這種理性和遠見,非常罕見。”
“第三,也是最關鍵的一點,”
孫健的聲音壓低了些,帶著一絲職業性的審慎。
“他們的主政者,鄭儀,此人作風極為務實且強勢。更值得注意的是,他在省委,尤其是在省委書記徐志鴻那里,獲得了非同一般的信任和支持。”
“我們的分析顯示,徐志鴻書記本人對于能夠在十五五期間,通過打造一個成功樣板,為國家在高新科技國際競爭版圖中爭奪更多話語權,抱有極大的期待。
明州試驗區,很可能就是這盤大棋中至關重要的一步。”
“因此,我們有理由判斷,明州得到的支持,不僅僅是政策上的,更是政治上的。這極大地提升了試驗區的穩定性和政策延續性。”
良久,李斯緩緩轉過身。
他沒有問細節,也沒有評價報告內容。
他只是看著孫健,問了一個看似簡單的問題:
“你怎么看十五五規劃對高新科技國際市場分量爭奪的要求?”
孫健顯然對此早有研究,立刻回答:
“董事長,這已經不是簡單的‘追趕’。十五五規劃中明確提出要‘塑造國際合作和競爭新優勢’,這要求我們必須從過去的‘跟跑’‘并跑’,向更多領域的‘領跑’轉變。”
“這意味著,國家需要的,不再僅僅是能賺錢的科技公司,更需要能在全球產業鏈和價值鏈中掌握話語權、定義規則的‘科技旗艦’。”
“米國那種接二連三出現、能影響全球產業格局的科技巨頭,正是我們國家目前所……急需卻又稀缺的。”
李斯點了點頭,孫健的判斷與他不謀而合。
這恰恰印證了他的猜想:
明州試驗區的背后,有更高層面的戰略意圖。
他需要見見那位鄭儀書記。
“安排一下,”
“我要盡快去一趟明州,親自和這位鄭書記談一談。規格要高,但要低調。”
“明白。”
孫健迅速記下。
“我立刻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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