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
枉死城后,是一片徹底的荒蕪焦土,目之所及盡是一片黝黑,連幽冥特有的幾種荒草也無一根。
莫大的陰影垂流覆蓋,縱然是鬼魅乃至于鬼神都不愿靠近一步。
楊獄立于此間,也覺心神搖曳,似乎下一剎就要被攝走魂魄去。
這似是一片死地,任何生靈來到此間,都會被攝走魂靈。
「六道輪回乃是靈魂往生,生靈禁地。配合生死冥書,縱然是蓋世妖王的魂魄,都可被強行勾來幽冥……」
相距不遠,牛頭阿里傍戰戰兢兢,貴為勾魂陰神,他也根本不敢靠近這片幽暗之地。
「以生死冥書配合六道輪回勾魂?」
楊獄心中微動。
「不為大神通者,冥書上一劃,就可勾魂。可大神通者的魂魄,就非我等可以勾了,文武判官聯手也不行……」
「若此間通往十八層地獄,那么,你也不必去走這三道輪回路了。」
「身在上洞之上者,靈應祖師是也!靈應之上,玄都孚佑帝君也!」
「來自于前世的北斗星君啊,你沒有猜錯,是我在指引你前來,但你,不該來……」
「魁爺,俺知曉您看不起俺,可咱老牛實是個苦命人,全憑著婆娘偷人才稀里糊涂的成了十都,著實承不住這壓迫……」
「曼珠沙華?這,這是忘川河!」
但僅是一剎,彌天般的神光已是黯淡下來,更被一層陰暗之色所彌漫。
楊獄微微皺眉:
「只怕未必……」
「星君你生于兩劫之交,依我看來,是靈炁未起,天海不開,可事實上,如你們這般人,已是無數神佛艷羨而不可及之大造化了……」
楊獄眸光一瞇。
阿傍微微一怔,咬著牙,哭喪著臉:
「能引得白象王、永定龍王如此反應的,應是這頭神獸之王,謗聽!」
「某家說話算話,你帶路,我帶你平安出去,送你回返陽間。」
似乎是看到了熟悉的東西,阿傍不由得松了口氣,可旋即牛臉就是一片慘白:
楊獄心下搖頭。
這一剎那,他分化于諸地的諸般貨幣劉劉站起,或呆看、或肅然、或冷漠……
「唾君可知,我幾年可普九極?」
「希望?」
流光散去,諸色大炙。
「圣人門徒,圣人門徒……」
「你的記憶?」
天理道人卻是微微瞇眼:
至于大神通者……哪還有大神通者?
楊獄神色微怔,應了下來。
然而他還未語,謗聽已做回答:
輕拍了拍這牛頭的肩膀,渡了一股法力助其振奮起來,楊獄極目凝望之下,終于看到了一抹不同于黑暗的色彩。
諸色交織,翻涌間,似有一方道臺升起,將楊獄托舉至高處。
楊獄自然明白為什么。
謗聽似是感知了楊獄心中的好奇與疑惑,卻也只是搖了搖頭:
「此,乃吾心之所在!」
「這氣息?!」
牛頭的聲音變得十分細微,且斷斷續續。
必死,又如何?
楊獄有些感嘆,謗聽不愧遠古幽冥的神獸之王,只片語間的訊息就非正常人可知。
「魁爺,您千萬不要亂走,看到什么也萬萬不要伸手,否則觸動三道輪回,便是大神通者,也要神魂俱滅……」
「真,真是獄城……俺,俺真走錯路了?」
赤金之色覆體燃燒
,楊獄按刀而行,斬滅心中一切彷徨于忐忑。
楊獄心中自有漣漪,但他的心志非一一語可以撼動,哪怕是謗聽。
楊獄自然知曉這頭牛頭的訴求,而事實上,若非他求到自己頭上,只怕早些年就出得幽冥了。
「不對啊魁爺!忘川河,忘川河是通向三道輪回,咱們,咱們怕是,怕是走錯路了!」
「魁爺,回去吧,這里不對勁,很不對勁!」
楊獄挑眉。
謗聽的口中,吐露出數十個遠古聲名赫赫之輩,可其上首者,無不橫壓一頭。
轟!
隱隱間,他能察覺到些微異樣,似乎有什么在刻意扭曲四周的黑暗。
出得暴食之鼎的剎那,楊獄又忘卻了有關羿的記憶,但心中卻不一定:
……
「啊?」
「謗聽既然在此,那么,三道輪回,也極有可能就在此間!」
「不過,一般來說,大神通者上幽冥多半是自愿或是犯了天條被天神押送而來,幽冥絕大多數情況下,是不會輕易勾大神通者的魂魄……」
威嚴而神圣。
轟隆隆!
一驚之后,楊獄看出異樣來,這些殘骸尸身雖然栩栩如生,卻并無令人心悸的氣息。
若非他著實沒有足夠的時間去探路,也不會拉著這頭牛一起走這三道輪回路。
獄卒還怕什么大獄?
「憑什么呢?」
嘩啦啦~
「這,這倒也是……」
平靜的聲音,是讓人不寒而栗的漠然。
「白骨菩薩,無上覺悟,以人成妖,先成菩薩,再入魔道,又如何?祂之上,是大拘束世間王佛!」
他環顧四周,只見此處有七色交織,沒有一物,又似乎萬物皆存,與幽冥相連,又獨立于幽冥之外。
「這么多?」
楊獄眸光微瞇。
某一剎,楊獄突然伸手,抓住牛頭向后退出一步,后者錯愕抬頭,卻見一抹劍光橫貫而過,猶如破曉之光,將十萬里黑暗虛無都斬開了一瞬。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是他上輩子就知道的道理!
這時,釋尊天突然開口,引得諸多巨擘的目視,他緩緩起身,指了指頭頂:
天絕雷王之上,是九天應元雷聲普化……
「冥書碎裂之后呢,如再有大神通者觸犯天條,可能勾魂?」
「聆聽萬物?羿要我來此,是為了尋找此獸?那么,接引我來此的……」
「祂們都死了,如何庇護于你?」
「無身可現,故不現……正如星君所猜,我已身死于劫波之中。」
事實上,他仍可感受到三道輪回那深邃如深淵般的壓迫。
「三葬和尚身兼四類,有大魄力、大覺悟、卻仍不得進,因其上位,乃是大日尊王佛!」
大殿之中,坐于一角的寒月散人似有所覺般按住袖口中的打神鞭。
「他生而不凡,神魔跟腳更勝星君,可吃了不知多少延壽之藥,才堪堪在壽終之時,晉升一元……」
天理道人掃了一眼眾人,視線落在了寒月工散人身上,后者無奈嘆氣。
術業有專攻,魁星的位階自然強于牛頭,可勾魂、押送之事,還是其人更為精擅。
「那你還記得回去的路嗎?」
「此方玄功境內,并非沒有高手……」
「掙扎沒用?」
有驚無險,一人一牛走過了木橋,行至忘川河對岸,遠遠地,楊獄又看到了那座腐朽而破敗的古城。
點點紅光在陰風中搖晃,細看之下,那是一朵朵邪異妖艷的花朵,生長在一條比之黑暗更為漆黑,奔流洶涌的大河之畔。
那黑暗之中哪里還有什么斑駁古城,赫然是一頭巨獸匍匐于荒野之間。
楊獄心中泛著漣漪,好在他還記得自己要謹守身份,因而這句詢問是直接佳音入密。
謝意回蕩之間,楊獄已是自道臺上站了起身來,他的神情無甚變化,但眼底卻似有烈火燃燒。
楊獄松開手。
謗聽的聲音很激烈:
但他從來不缺向上揮刀的勇氣!
月龍王略顯詫異的看了一眼這老和尚,贊同:
那一縷極道絕仙劍的光芒,就來自于其中一具仙人的遺體。
必死就等死?
「這,豈非是大大的好事?傳說之中,謗聽就在幽冥最深處……」
一路上,時而有神通余波肆虐而來,時而有劍氣沖霄,殘破靈寶殺伐而至……
白象王卻是不答,而是看向了不遠處的自皺眉的永定龍王,后者長身而起,神情肅然。
「業火天僧,陰尸法王、天絕雷王、赤眸猿王、度厄天君、平天大圣……」
牛頭憶是整個癱了,他也看到了剎那光芒之后的尸山血海,聲音顫栗中帶著哭腔。
龍身、獨角、犬耳、龍身、獅尾、虎頭……
「那是不是奈何橋?」
「神行之極,穿梭歲月,追逐光陰……馬王爺大抵是看不到了。」
「……四天降魔祖師終其一生,進不得半步,何也?其上乃是盤皇大天帝、前土承天效法后土帝尊啊!」
「人外總有人,天外還有天!星君,你修持不過八百載,何以與之爭呢?」
但他也沒有強逼,任由牛頭大喘氣,待得他平復心境才道:
「看來,楊某在久遠的未來,定然是一場凄慘至極……」
「爭不了!」
「位階,有限。」
「四千年,準確來說,他用了四千七百三十年,方才跨過這一線門檻,晉升九極。」
「那是?」
白象王的震動瞬間引來了一眾九極主的側目,天理道人眉頭一挑,身后殺星之光大炙。
謗聽語出驚人,楊獄卻不甚在意,他打量著這片四色交織的空間。
于其中,楊獄看到一個面目俊郎的少年道人。
不敵便不爭?
牛頭很老道,一遍遍的叮囑著。
這句話,楊獄意有所指,似是在對牛頭說,又或許是對自己所說。
「啊?嗯……」
不少九極主面面相覷,無不皺眉。
「星君之心,堅不可摧,星君之魂,百折不撓……我聽到了。」
「星君啊,放棄吧,無為的掙扎……」
「聽說天帝坐化之時,不少大神通者于暗中環伺,窺探,不乏想得利者。」
此刻,自入那片陰影之地后就似被迷霧籠罩的天眼終是可以大睜,通幽無半分阻礙。
「就拿星君認得的閻靜惠為例。」
楊獄挑眉。
陰風之中,似有獸鳴回蕩,如龍虎,似麒麟,神圣中帶著陰煞,攪動了這片陰影覆蓋之地。
「不錯!」
也不知走了多久,牛頭越走越慢,似乎也要迷路之時,楊獄側耳傾聽,似乎聽到了流水之聲。
謗聽嘆了口氣:
牛頭阿里傍小心翼翼的靠近幾步:
「嗯?」
「酆都大帝保佑、天帝保佑、妖圣保佑……」
「這幽冥界,還有這般神獸未死?」
目前世至今生,從山海到龍泉,他時有所缺,或缺道果、或缺時間,甚至有過缺衣少仞幾乎餓死之時。
「確實不對勁,不過……」
阿傍喃喃自語,有些傻眼」
「幽冥界的神獸?四色神年?搬山朱厭?業火蟾蜍?還是說……」
四色空間之中,傳出了龍虎長吟般的聲音。
包括他所知的司法戰神,雷聲普化天尊、九天降魔祖師,甚至于天帝之位,都有過更迭。
魁星吃鬼,可也不手軟……
爭不過,又如何?
「星君敬你,稱一句神獸之王。可自妖皇太元隕落之后,非人之萬靈,或為坐騎、或為寵獸、或為珍饈美味……」
明辨萬物,可聆聽過去未來,傳說之中的幽冥許升陽之王道出自己的死訊,甚至要他放棄掙扎。
此刻,便是他這么老道的,也察覺到了不對,任由楊獄如何勸說,也不靠近那座城池。
「聽說那一日寰宇盡赤,蒼天泣血,三道輪回也是于那一日后,被陰影徹底籠罩,連諸般鬼神也無法進出?」
他突然想起了馬王爺。
「星君以為,我們差的只是位階?其實不然!我們跟腳、悟性,比之其上位,還更好些!」
「魁爺,您可千萬要護著俺,俺陽間家里還有老娘在等俺……」
一座古老而殘破的城池,被黑血浸泡著,城池內外,不計其數的殘肢斷臂,不知名尸骸。
「魁爺,回吧,回吧……」
「天啊,這,這像是極道絕仙劍……」
阿傍后悔的想破口大罵,但話在嘴里打轉后,就成了祈禱聲。
謗聽的聲音回蕩:
與他所知的隱秘對照,他隱隱也能猜出一些更為深層次的東西來。
「卻不想天帝坐化的那一剎,三災四難五衰紛至沓來,幾乎帶走了世上所有殘存的大神通者……」
「你若真能聽到,就該明了,什么是……」
「忘川河上,仙神難渡,因而木橋很多,真正的奈何橋,卻是石橋……」
「亂了,亂了……全亂了,全亂了……」
「星君想說,你有萬類之能,可辨吉兇福禍,為何會身死劫波?」
謗聽出法隨,隨其講述,那幻影交織間,浮現出了諸神獸的一生。
「啊?」
他感受到了自身血脈的震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