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們一起請了假,先去苗嬸說的那個市場。
市場就在大學附近,人很多,很熱鬧。大家神情都很放松,沒有躲躲藏藏的緊張樣兒。
確實和以前不一樣了。
兩人正好在附近打電話,避開家屬院,省著讓熟人聽到。
電話很快接通,大伯娘先關心了程月寧,才說了投機倒把的事兒。
然后,她緊張地等著程月寧的回答。
“現在確實不緊張了,長冬和小敏做的那點小生意,沒事兒的。我下周正好要回滬市一趟,等我回去,咱們再好好說。”
聽到程月寧說沒事兒,大伯娘懸著的那口氣,終于放回肚子里。
“好好好,我等你,我等你回來。”
一周后,程月寧回到了滬市,程長冬和陸敏到火車站接她。
程長冬看到程月寧非常興奮,倒是陸敏,不安地捏著衣角。
程月寧拉了拉她的手,“這是怎么了?”
小姑娘的頭垂得更低了,像個做錯了事等待審判的孩子。
“月寧姐……”她的聲音細若蚊蚋。
程月寧抬手,揉了揉她的頭,“走吧,回家再說。”
他們進家門的時候,大伯娘正端著一盤洗好的蘋果從廚房出來,看到程月寧,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
“月寧回來啦!快坐,累了吧?”
她將果盤放在桌上,又心疼地看了一眼陸敏,對程月寧說:“你跟小敏好好聊聊,這孩子,這幾天飯都吃不好。”
程月寧點點頭,然后拉著陸敏,在客廳的椅子上坐下來。
她沒有立刻開口,只是平靜地看著陸敏。
陸敏在心里,打了一星期的腹稿,想著要怎么說。
但話到嘴邊,就成了道歉——“對不起,月寧姐。我……我錯了,我不該帶著長冬去做那么危險的事……”
“你為什么知道危險還去做?”
陸敏被問的愣住了。
因為雖然這話聽上去是指責,但程月寧的語氣里,一點責怪的意思都沒有。
她抬起頭來,就對上程月寧帶著笑的眸子。
陸敏一下有了勇氣,“我調查過,現在,政策在變。市場那邊,已經不禁止私下交易了,我才做些倒買倒賣的小生意。我并沒有影響學習,就是趁著課余時間去的。”
程月寧肯定地點點頭,“那你跟我說說,你對現在的經濟形勢,有什么看法?”
提到自己擅長的領域,陸敏緊繃的神經更放松了一些。
她深吸一口氣,開始組織語。
“我覺得……現在的經濟,正在慢慢放開。”她試探著開口,見程月寧認真地聽著,膽子也大了起來。
“報紙上雖然還在提計劃經濟,但已經開始出現一些鼓勵個體經營的說法了。而且,滬市是對外口岸,信息和商品流通都很快,很多人都有很新的意識、需求和想法。”
說到這里,她仿佛打開了話匣子,眼睛里也亮起了光。
“特別是像我們這樣的年輕人,思想更活躍,更容易接受新事物。大家不再滿足于千篇一律的灰藍色衣服,開始追求時髦和個性。的確良、喇叭褲、蛤蟆鏡……這些在以前被認為是‘奇裝異服’的東西,現在越來越受歡迎。”
她侃侃而談,完全沒有了剛才的局促和不安,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自信的光彩。
“我就是看到了這一點,才想著和長冬一起,去賣一些年輕人喜歡的襯衫和褲子。一開始只是想賺點小錢,后來發現,只要能找到好的貨源,根本不愁賣。”
她詳細地分析著市場需求、目標客戶群體、進貨渠道的優劣,甚至還提到了成本控制和利潤計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