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喝著粥,目光似乎無意識地掃過地面,掃過房間,掃過那兩名侍衛。他們的站姿、他們的眼神、他們腰間佩刀的款式、他們呼吸的頻率……所有細節都被易子川貪婪地捕捉、分析。
忽然,他端碗的手指因為“虛弱”而極其輕微地滑了一下,幾滴溫熱的粥汁濺落出來,恰好落在他蓋著的錦被上,也有一兩滴,濺到了床邊不遠的地面,距離那片焦黑的布片尚有半尺距離。
“咳咳……”易子川立刻發出一連串虛弱的咳嗽,仿佛被嗆到,又像是連這點意外都無力承受。他慌忙放下粥碗,手忙腳亂地想去擦拭被褥上的污漬,動作笨拙而倉促。
這一番動靜,自然立刻吸引了所有注意力。兩名侍衛的目光瞬間聚焦在他和他弄出的狼藉上,帶著審視與警惕。
“本王……失儀了……”易子川一邊咳嗽,一邊帶著歉意艱難地說,臉上泛起一絲因咳嗽和“窘迫”而產生的潮紅。他擦拭被褥的手“無意”地揮動幅度大了一些,袖口拂過地面——
就在這極其短暫的、所有人注意力都被咳嗽和粥漬吸引的剎那,他藏于袖中的那只手,指尖以肉眼難以察覺的速度彈了一下。一粒極其微小、之前被他悄悄從袖口內襯邊緣捻下的、與那布片內層材質相似的細小線團,借著袖擺的掩護,精準地落入了旁邊地板一道極細的裂縫陰影之中。
做完這個動作,他立刻收回了手,繼續專注于擦拭被褥,咳嗽聲也漸漸平息,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兩名侍衛的目光掃過地面,重點在那片布片和濺落的粥汁上停留了一瞬,未見異常——那粒線頭微不足道,且落點隱蔽,在他們的視角,易子川只是狼狽地弄灑了粥并試圖清理而已。
易子川喘勻了氣,臉上帶著疲憊和尷尬,重新靠回床柱,仿佛連吃飯的力氣都已用盡。他閉上眼,心中卻如擂戰鼓。
成功了!他留下了一個極其微小的標記,一個只有他自己知道確切位置和意義的標記。這本身或許暫時無用,但這意味著他在對方銅墻鐵壁般的監視下,終于完成了一個極其微小的、主動的舉動。
這像是一顆埋在深淵之畔的種子,或許永遠不會發芽,但也或許,在某個關鍵時刻,能成為指引方向的微小路標。
他需要更多這樣的“種子”,也需要一個能讓這些種子發芽的機會。
窗外的火光似乎又黯淡了一些,但黑夜,依舊漫長。
易子川再次睜開眼,看向那碗濃黑的湯藥,聲音沙啞而平靜:“把藥拿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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