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再次變得粘稠而緩慢。
張掌班那句“好好想想”如同魔咒,在耳邊反復回響。不是提醒,是折磨。強迫他去思考“驚蟄”,去回憶每一個可能暴露的同袍的臉,去預想孫宦官歸來后將會施展的手段。這種精神上的凌遲,比直接的肉體疼痛更為殘忍。
他試圖放空思緒,專注于抵抗寒冷,但無效。紛亂的念頭如同冰水中的氣泡,不斷上涌、破裂。
東廠知道了“驚蟄”。是從哪個環節泄露的?是計劃本身被偵知,還是內部出了叛徒?他們抓了多少人?孫宦官被急召入宮,是真的伴駕,還是……與“驚蟄”有關?
每一個問題都像一把冰錐,刺向他早已緊繃的神經。
身體的熱量流失得越來越快。顫抖從輕微的、間歇性的,逐漸變為持續不斷的、劇烈的痙攣。四肢開始麻木,失去知覺,仿佛不再屬于自己。意識也開始模糊,寒冷帶來的困意如同溫柔的陷阱,誘使他沉入永恒的睡眠。
不能睡。
他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劇烈的刺痛和腥甜的鐵銹味瞬間驅散了部分昏沉。疼痛讓他短暫地清醒過來。
必須做點什么,必須保持清醒,必須……抓住任何一絲可能。
他極其緩慢地,幾乎是耗盡了所有力氣,挪動凍得僵硬的手指,在身下冰冷粗糙的石板上摸索。動作輕微得幾乎無法察覺,生怕弄出一點聲響,引來門外可能存在的監視。
指尖觸碰到石板拼接的縫隙,里面填滿了積年的污垢和某種……難以喻的黏膩。他強忍著惡心,繼續探索。稻草被他極其小心地撥開。
摸索了不知多久,指尖忽然觸到一點異樣。
不是石頭的光滑,也不是縫隙的粗糙。是一種……相對細膩的、帶著些許韌性的觸感。很小,幾乎被污垢完全覆蓋。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動作更加小心,他用指甲一點點刮掉那東西表面的附著物。那似乎是一小片……紙?或者是某種鞣制過的極薄的皮?
黑暗中無法視物,全憑觸覺。他仔細地感受著。那東西似乎被揉搓過,又或許是被刻意塞進石縫深處。
是誰留下的?之前的囚犯?是無意的遺落,還是……有意為之?
無論是哪種,這可能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東西。
他屏住呼吸,用凍得幾乎不聽使喚的手指,極其艱難地、一點點地將那微小的事物從石縫中摳出。過程緩慢得令人心焦,每一次細微的摩擦聲都讓他心驚肉跳。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