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曉倩還是瘦,在時間一點點溜走,肚子越來越大后,瘦得更明顯了點。
可因為營養跟得上,有足夠的睡眠,氣色很好。
和冰涼的這里瞧著格格不入。
尤其是散著漆黑干凈的長直發,唇角掛著笑。
她的笑本來就好看,三十一了,但笑起來說是清純的大學生也不為過。
她像是知道自己笑好看,總是掛著笑。
對每一位女警笑,對醫院的護士和醫生笑。
可……只是笑而已。
趙曉倩極少說話。
在進來整三個月,懷孕近八個多月后,連續一個禮拜沒吐出過一個字。
這天女警多看了她很多眼。
每眼看過去,她都在笑。
笑的人心里暖洋洋的,快到醫院的時候她停下步子,“你怎么不問我?”
趙曉倩腳步跟著停下,輕輕皺眉像是沒懂。
女警疑惑,“你被關了三個月了。”
她補充,“你是我們這有史以來關押但是不審判時長最久的一位,你為什么不問我你什么時候能接受審判,有沒有出去的可能,不對……”
她想了想,“為什么不問我外面的情況。”
這地不是監獄,人來人往流動速度很快。
她們也不是負責的檢察官,極少會有人有閑心去關注一個犯人的犯罪史。
可趙曉倩不一樣。
她剛來的時候太鬧騰了。
瘦瘦小小白白凈凈一個小姑娘,不達目的像是死不罷休。
而且她被關得時間太長了。
導致幾乎沒人不知道她是因為泄露機密進來。
暫停審訊是因為國際形勢不明確。
想出去,或者是繼續接受審判,需要時刻關注國際形勢。
可趙曉倩自從那次從醫院回去后一字未提過外面的事。
女警不明白,“你不想出去了嗎?”
話說完她看向趙曉倩高聳的肚子。
莫名嘆了口氣。
怎么可能不想出去。
雖然這不是監獄,但也不可能有任何一位母親愿意把孩子生在這種地方。
還有……趙曉倩最開始鬧騰的沒完沒了,就是因為聽那猥褻被調走的醫生說邊界城的消息查不到了。
代表她出去的希望渺茫了。
她的鬧不是為她自己,是為了孩子。
在這個細算算其實還不如監獄的地方能健康的發育。
女警目光定格在趙曉倩垂下的腦袋上,心軟了,“偷偷告訴你個好……”
不等說完。
遠處傳來一聲喊。
女警停住話,讓趙曉倩自己過去檢查,她馬上就過來。
趙曉倩應下,在她匆匆跑到那邊后轉身朝醫院走。
幾步后停下,在門口的長椅子上坐下了。
她唇角的笑還掛著。
瞧著很恬靜和溫柔,還有點引人呵護的羞怯。
但細看看會發現未達眼底。
只是掛著而已。
這掛著的只有親近之人才知道含滿功利性質的笑容,隨著身邊無人,暖風輕拂,慢吞吞的消失了。
許久后,她很倦很累的輕輕吐出口氣,閉上眼。
漫長的十幾秒后,像是感知到了什么。
肚皮開始滾動的同時,趙曉倩睫毛輕顫,睜開了眼。
陽光太烈。
刺得她眼眶發疼。
她瞇眼緩和了會,迎著光再看過去。
一直在肚皮上呈保護狀態的雙手,慢吞吞的垂下了。
幾秒后,趙曉倩垂眸,無聲的甩了甩因為經常緊繃,輕而易舉就會僵硬的雙手。
趙曉倩進來的聲勢浩大,出去的了無聲息。
在一切手續結束后換了衣服出去上車。
閉眼開始睡。
再醒來是被輕推了下。
她茫然了會才醒神,低頭看了眼身上蓋著的毛茸茸的毯子。
視線越過車后箱,側目看向開的車門。
車門外是漆黑的天色。
高大的男人一襲黑色極地風衣,站在門邊,頭臉被車門和夜色侵吞到看不見。
頭臉看不見。
但他站的位置是門邊,不是門口,也沒靠近的姿態,趙曉倩看得清清楚楚。
進去的時候近七月。
出來的時候已近十月。
三個月的時間。
夏入了秋。
初秋而已,算不得冷,午后出來的時候也不冷。
但她進去的時候穿得是長裙,現在外面是黑夜。
秋風不弱于東風。
趙曉倩原地待了幾秒,將毛毯裹在身上,抬腳下去。
門咔嚓一聲被關上。
高大的黑影朝前幾步回首,第一次和趙曉倩對視上了。
“南珠執意要來接你,在這住一晚吧。”
趙曉倩視線從他冷淡的臉上移開,沒說話,抬腳跟上。
沒問為什么沒離開這座城市,你不叫我,任由我在車里睡了一下午。
跟著他一前一后的進酒店上頂樓。
滴滴兩聲。
頂樓東邊的房門應聲打開。
“有事叫前臺。”
趙曉倩在他轉身抬腳想走的同時抬腳進入房間。
回身將門合上。
她剛睡醒沒什么力氣,門沒關嚴。
導致門外離開的腳步直接鉆進耳蝸。
趙曉倩原地站了好大會。
把門關嚴,裹著毛毯爬到久違的柔軟大床,掀開被子,把整個人塞了進去。
隔天一早。
南珠來了。
摸摸她,摸摸她的肚子,喜極而泣,“還好還好。”
她抱著她,嗚央一聲嚎啕大哭,“還好你沒……沒受罪,你不知道,我……我……我這幾個月快擔心死了。”
趙曉倩手抬起落在她后背,“我……”
她輕輕咳嗽了聲,讓許久未說話而沙啞的聲音變得清亮點,“我沒事,和你看到的一樣,睡得很好,吃得更好。”
趙曉倩視線順著輕響看向門口。
那處溢出的點點黑影,第一次在她視線中點著了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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