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曉倩回家的前一天。
被余懷周從議事廳的休息室帶去了邊界線的站口休息室。
安敏隨行。
她在傍晚據說趙曉倩睡醒了后進去給她送東西。
沒忍住,“我帶你回去吧。”
趙曉倩在被窩里看書,頭也不抬,“為什么?”
因為原本守院子的人在趙曉倩來了這后沒被調去邊境線等地參與保衛國土。
反而得了個令。
一小時內在休息室墻上裝三層隔音材料。
抽調出來跟隨長老去八大州的守衛,除了有家主的血脈,就是家里還有兄弟姐妹的。
安敏是家里獨女。
她也好,他們也罷。
沒被派去邊界線保衛家鄉是意料之中。
安裝隔音材料有點遺憾,但并不失落,更不會把賬算在趙曉倩頭上。
但安敏坐立難安。
本地話趙曉倩聽不懂,進來安裝隔音材料的安敏是聽得懂的。
邊界線的情況很不好。
邊界城是被全世界孤立的一座城池。
吃穿用度等等,全部得益于石油礦區和黃金礦區的資源兌換。
境外防著他們呢。
用黃金和石油換吃穿用度可以,想換槍支彈藥,條件苛刻到極點。
他們內戰不斷。
邊界城能換出來點,自己改裝的情況下,也能做到守衛全部裝備。
但戰爭一旦開始。
槍支彈藥便嚴重不足。
不用別的地方插手,圍堵邊界線,在大雪飄揚下隔斷他們吃穿和炭火。
就足夠讓二十四座城的守衛全部擠到邊界線做防守,消耗他們的彈藥。
只是一天一夜,大規模的冷兵器還沒上場。
邊界城的基礎槍支彈藥就被消耗了近十分之一。
安敏和這座城的所有人一樣。
百分百信任家主,他下的決策,同樣會百分百執行。
但旁觀著,耳聽著。
心臟因為雙方懸殊太大,跳躍的速度在不斷攀升。
安敏在這地待不下去了。
每聽見邊界線傳來需要增員的信號,便呼吸艱澀。
每聽見家主面無表情且沒遲鈍的調別城的守衛過去。
讓邊界線以北的城攜家私朝內城撤退,相當于舍棄一座城便頭暈目眩。
安敏不知道站口負責邊界線鏈接區紐的守衛是什么感覺。
也不知道沒情緒直接下撤退指令的余懷周什么感覺。
只知道她再在這待下去,聽著一聲聲的求救和撤退丟棄家園的指令。
她會瘋。
但這些不能告訴趙曉倩。
她猶豫了會,告訴她別的為什么,“這地太小了,和議事廳的休息室比,小了兩倍。”
議事廳后面的休息室是家主獨有。
這地的休息室是之前給守衛歇腳的地。
裝修不止簡陋。
墻壁因為是城墻墻體的緣故,連顏色都沒有,而且不被暖氣熏騰,觸手是涼的。
安敏環視四周,找到更多勸趙曉倩回去的理由。
她一反常態的喋喋不休。
說面積小,地面臟。
說暖氣不高,廁所和洗澡間在外面。
說雖然裝了隔音材料,沒之前那么吵,但信號音尖銳,能穿透墻體,遠遠比不上內墻里鑲嵌了無數隔音材料的議事廳休息室。
接著說這地距離廚房遠。
就算和之前一樣,是單獨給趙曉倩做飯吃。
這飯送過來也只是溫熱。
還說議事廳出去就是院子,院子有雪,她可以自由出行透透氣,而且房間里還有窗戶。
可這間房子沒有窗戶。
不說悶不悶,只說吃了飯味散不出去,就能煩死人。
安敏斬釘截鐵,硬得不行,“走吧,我帶你回去。”
趙曉倩翻動書頁,“不想動。”
“我背你。”
趙曉倩翻書的手依舊,閑散道:“你會做羊奶大餅嗎?”
安敏愣了下,點頭說會。
“去廚房幫我做點吧,我想嘗嘗單獨現做的。”
安敏想說她做的和食堂做的沒區別。
想起余懷周交代給廚房單獨給她做的菜有多精細。
又想起自己的任務說到底還是照顧趙曉倩。
丟下雜念直接去了。
趙曉倩在明顯坐立難安的安敏出去后,垂頭接著看書。
十幾分鐘后看了眼手表。
在時間走到整數時,調對講機。
冷冷淡淡的,“廁所。”
一兩分鐘后。
被安敏反鎖的門咔嚓一聲開了。
余懷周進來把門關上,扯過大氅走近披在趙曉倩肩上。
拉著她的手臂讓她從被窩里站起來,將大氅的拉鏈從下拉到上。
扯到頭后,把趙曉倩從床上架了下來。
成年人之間做這些其實很親密很親密。
但余懷周沒這種感覺。
因為和趙曉倩突然分開之前的好幾個月。
他早上一直是這樣把趙曉倩從被子里拎起來。
伺候穿衣,刷牙洗臉,吃吃喝喝,然后送進電梯。
他習慣了。
導致這二十天不到的時間里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撿起來也沒半點遐思。
更沒空有半點遐思。
余懷周嫻熟的半抱趙曉倩下床,扯著她手臂去門口。
將帽子給她扣上,外面大氅的帽子蓋上,圍巾一圈圈的圍上,手套套進去,矮身讓趙曉倩順著他的手蹬上靴子。
打開門。
門外有人正要敲門。
看見余懷周開口就想說話。
在余懷周輕飄的橫過來眼神后,心急如焚,但嘴邊的話還是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眼睜睜的看著余懷周牽趙曉倩像是牽個小孩似的牽出去。
趙曉倩上了廁所后沒急著回去。
站在站口仰頭看雪。
余懷周在她身后陪著。
在趙曉倩抬起腦袋,像是很專注的盯著天空時跟著抬起腦袋。
“在看什么?”
“那。”
余懷周什么都沒看見。
反倒是在內間長時間坐著前躬的脖頸因為后仰,一陣陣發麻。
他轉動了瞬僵硬的脖頸。
寒風呼嘯。
余懷周側臉想叫趙曉倩回去,外面太冷了。
風突然變了方向,導致雪花從房檐下朝趙曉倩身上吹。
余懷周在趙曉倩躲避風雪而靠近他身側時,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垂眸看她毛茸茸的帽子,心臟悄無聲息的又一次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