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
趙曉倩輕覆膝蓋的手微微用力,大口呼吸的同時,無聲說——“趙曉倩,你答應過他的,不和他吵架,好好和他過下去。”
趙曉倩始終記得,她答應過余懷周,好好過。
不和他發脾氣、不和他吵架、不和他提分手,好好過下去。
這是她欠他的。
趙曉倩從答應了,就一直記著,沒忘過。
所以最后那兩個很想很想問的問題,趙曉倩一個都問不出來。
因為問出來了,余懷周就要給答案。
后者可能性一般,尤其是對杜杉月動了別樣的心思。
剩下的躲避領證還有追到手感覺沒意思。
不管答案為哪個。
對別人來說,都是天大的事。
可對趙曉倩來說,不是大事。
因為追到手沒意思了,她和他提好好過之前就已經預想過了,可以接受或早或晚這個結局來臨。
說到底,倆人年齡化差異太大。
等過幾年,她年華不在,余懷周的花季甚至還沒開始。
她心里真的可以接受。
至于躲避領證對趙曉倩來說更不是大事。
她勸慰過自己,余懷周還小,加上就算他表現的再喜歡自己,她從前對他做下的事在那放著,還有,她說過實話,她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歡余懷周。
就算是喜歡了,也百分百可以肯定沒有余懷周多。
余懷周不愿意和她領證,很正常。
而且領證的想法當初突然冒出來,是因為余懷周不安太濃郁,她想安撫他不要害怕。
余懷周不害怕,也沒有不安了,目的達到了就足夠了。
領不領證無所謂。
趙曉倩真的勸過自己。
百般勸慰過,也接受了。
心里接受是真的。
她問不出口,去聽余懷周給出準確答案也是真的。
到底是躲避不想領證,還是把她追到手感覺沒意思了。
她可以在心里勸慰自己千萬遍,找一個自己能接受的理由。
從他嘴里知道,不行。
趙曉倩篤定,兩者不管哪者從余懷周嘴里吐出來,她心里都會不舒服,很憋悶很憋悶。
憋悶到對他笑不出來。
憋悶到沒有辦法不對他提分手。
當成無事發生,自欺欺人,粉飾太平的接著和他好好過。
余懷周掉眼淚了。
趙曉倩不知道為什么,非要猜,會朝被打的太狠,卻還不了手的憋屈想。
至于她自己……
趙曉倩在眼淚無聲掉落地面后。
默默的想。
累。
談戀愛真他媽累。
趙曉倩把眼淚眨掉,深吸口氣再深吸口氣。
一次又一次數不清第多少次往下按壓說不清道不明的怒火。
勉力按下后,彎下的腰直起,貼著墻壁,長腿朝前屈伸。
她在余懷周仰頭像是控制住眼淚想轉過身時開口,“別說話,也別轉過身,聽我說,聽完。”
趙曉倩這句話不平穩不冷,也不憤怒到像是個沒了理智的瘋子。
啞啞的,很慢很疲倦。
趙曉倩是真的累和疲倦。
因為按壓快把她逼瘋的怒火。
因為好生氣、好委屈、好憋悶,卻因為這該死的戀愛,因為許諾了和他好好過下去,不提分手,什么都不能說。
說了哪句,她都過不下去,也控制不住不提分手。
至于逼他分手……趙曉倩做不到。
人不能在同一個坑里栽倒無數次。
她甩不開余懷周,怎么著都得和他在一起,還不能虧待,不能惡語相對,能對他多好就對他多好。
根本原因便是虧欠。
人怎么能一債不還,接著又欠?
趙曉倩筋疲力盡。
只能解釋,把能解釋的,掰開了揉碎了和他解釋清楚。
試試看,倆人能不能不吵架不爭執的把這件事協商好。
粉飾太平,接著好好過。
她仰頭閉閉眼再睜開,看著漆黑的天花板,啞聲開始解釋:“我知道這個世界很大,人很多,形形色色各不相同,你對別人保有善意沒毛病,但你若是要求別人對你也保有善意,就有問題了,所以我沒有強求過,不管做什么,只想求個問心無愧,我認為這么做就夠了。”
“余懷周。”趙曉倩說實話,“我不管你信還是不信,我最開始對杜杉月挺好的。”
“在商務會所她求我救她,她身后烏泱泱全都是男人,其實沒什么好怕的,那地老板我認識,監控還在,真沒什么好怕的。但我有點小小小小的陰影,怕很多男人包圍我,可我還是保護她了,擋在她身前和一群人對峙。”
“后來她缺錢求我,我把她簽下了,正常六四,親自給她規劃路線,想讓她走的又遠又穩。”
“公司變故,她的路線要改動,需要去酒局,這在圈里常見且正常的不得了。但我還是感覺很愧疚,能跟的一直在跟,把她擋在身后,不讓人碰她一根汗毛,竭盡我所能,在護她。”
“這些其實沒什么大不了的,全是小事,也不是只護她個人。專門說出來甚至很矯情。而且我很清楚人和人不一樣,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你可能認為你對她挺好,但在別人心里不一定。我都清楚,凡事確保自己問心無愧就足夠了。”
“我真的想的很清楚,這么多年一直這么過來的,從來沒在意過。可杜杉月讓我在意了,只要想起她……”趙曉倩低聲說實話,“我會委屈。”
“因為我想不通,只一個她喜歡你,而我們當時在一起,不,那會已經不在一起了,只是你還在我身邊轉而已。她就可以不看我開始對她的善意和保護,一次一次又一次,沒完沒了的算計我嗎?”
“毀我金珠一次一次又一次。把我從前招募的全部員工,甚至從南城帶來的,都弄走,讓我無數次的走投無路。”
“委屈后,是憋悶。因為我清楚的知道金珠一次次出事,沒完沒了的出事怪不得杜杉月,更該怪的是我自己。”
“我早就知道她不是個好東西,一回比一回看得清楚,卻因為貪婪,死活不愿意放手。每一次被杜杉月算計到走投無路,感覺金珠好像要完了。我都憋悶到心臟像是被一只手牢牢的攥住再攥住,整只手全是心臟滲出的血,它還在攥,怎么都不松開,我憋悶到有時候甚至想捅死我自己。”
“委屈也好,憋悶也罷,因為現狀改變不了,只能受著。自己選的,就必須受著。我和杜杉月第一次徹底撕破臉后,迎來了很長時間的平靜。我有時候想,等合約到期了,她滾蛋了,委屈也好,憋悶也罷,結束后它們會徹底遠離我,但我后來發現,她給我帶來的何止這些啊。”
趙曉倩唇角無意識勾起一抹苦澀的笑。
沙啞的低語在昏暗的消防樓梯蕩起回音,“前幾天我遇到了一個小姑娘。人長得很好看,溫順溫柔又有教養,哪哪都招人喜歡。而且她是個孤兒,靠自己一個人在這世上很努力很辛苦的生活著。沒有哪條法律規定說碰到這樣的女孩子你一定要靠近善待她。你可以不靠近、不善待,遠遠的避開,防人之心不可無,這么做很正常,沒人能挑出你的毛病。”
“可但凡是個人,就不該對這么努力活著的女孩口出惡。未曾深交,只一眼把她劃分到惡人的行列。提起戒備和審視揣測就罷了,甚至提起惡意。”
“你知道嗎?”趙曉倩看著漆黑的天花板,隱隱的,好似看到了那天不知道什么時候鉆入她心臟的扭曲陰暗面。
趙曉倩睫毛顫動了瞬,鼻腔突兀的,再次酸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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