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看到從書房中沖出來的一個衣衫不整、一臉慌張的面容清秀的小廝時,繡云就知道事情要糟糕了。
果然,那小廝離開不久后,書房里便傳出了五皇子斥責的聲音,然后有什么東西摔到地上,發出一連串的雜聲。
繡云聽得心驚肉跳,急得不行,卻也知道這種時候他們這些做下人的最好不要進去,省得主子們反應過來時要算帳,可又擔心自小服侍的姑娘吃虧,就要強硬闖進去時,便被守在書房前的五皇子的貼身小廝連波將她攔下了。
“繡云姑娘,此乃殿下書房禁地,您還是別進去的好。”連波一臉嚴肅,邊朝那縮在角落里的小廝使眼色,讓他先退下。
繡云面上難掩急色,小聲哀求道:“連大哥,求求你了,你進去瞧瞧吧,我擔心……”她咬了下唇,“若是宮里的貴妃娘娘知道殿下和皇子妃不和,恐怕要擔心了。”
她不提為五皇子妃擔心,而是抬出了宮里的鄭貴妃,讓連波有些慎重。
連波也知道鄭貴妃心里是希望五皇子夫妻好好過日子,最好是盡快傳來好消息,好讓皇上消氣,讓皇上重新重視五皇子,這樣五皇子才能幫得上三皇子。五皇子自從成親后,雖然出宮建府,卻已經收斂了很多,如今做得很好,可是有些習性難改。
只是,剛才五皇子妃就這般冒冒然地闖了過來,一改過去貼心謹慎的性格,讓連波也有些吃驚,直覺這不像是五皇子妃的行為,怎么今兒如此冒失。
或許這便是男人與女人之間觀念的差別,對于男人來說,他們受這種教育長大,一家之主的威嚴不容挑釁,于荒唐的事情也應該被包容。而只是放松時消譴的玩意兒,如何放在心上?可對于女人來說,那是她曾經帶著憧憬與希望的夫婿,是要依靠一輩子的良人,努力地想和他維持這段婚姻。只是當發現,自己如何努力也不行時,心里便會升起其他想法。
所以再謹慎的人,也忍不住想要沖動一次。
何氏便是這樣的女子,她所受庭訓讓她謙和知禮,事事妥貼,但她作為女子自我的一面,又讓她沖動一回,想為了自己活一回。
就在兩人說話時,書房的門打開了。
眼角發紅的五皇子妃走了出來,身上香色禙子的色澤為她添了幾分柔弱與迷茫,那種迷茫是從骨子里所散發出來的。
“皇子妃……”繡云難掩驚色,忙上前扶她,抬頭的時候,恰好看到隨尾她出來的五皇子。
五皇子身上的衣服還算整齊,只是眼含怒意,那張斯文俊秀的臉顯得有些冷峻,冷嗖嗖地看過來,陰冷之極,讓繡云不受控制地顫抖,而被她扶著的五皇子妃卻挺直了背脊回視他。
“阿綾,以后莫要再做這種事情。”他的聲音斯斯文文的,語氣卻有些不善。
聽到他的話,繡云和連波都壓低了腦袋,恨不得馬上離開。
五皇子妃沉默了下,方道:“若是妾身依然如此呢?殿下又如何?”
五皇子的臉色更冷了,然后走了過來,揮手推開繡云,自己扶住妻子的手,捏住她的下頜,迫得她抬起頭與他對視,就聽他輕柔地道:“別挑戰我的耐心,否則你會知道,你承受不起。”
五皇子妃的身子有些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眼眶迅速發紅,眼里浮現幾許屈辱。
發現她的異樣,五皇子臉色稍緩,繼續道:“聽話,以后這種事情你便當看不見吧。”
她的眼里浮現淚意,嘴唇顫抖,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五皇子摸了下她的臉,突然說道:“來人,將皇子妃送回正院歇息。”
繡云忙走過來,扶住身體發軟的五皇子妃,小心地看了一眼五皇子的神色,扶著她跌跌撞撞地走了。
等回到正院的臥房,五皇子妃推開繡云,自己趴在炕上,雖未有哭聲,但顫抖的肩膀可以看出她正在傷心哭泣。繡云將室內伺候的人都驅散,只留了自己和另一個陪嫁丫鬟繡英一起伺候,兩人一起安慰。
在兩個貼心丫鬟的安撫下,五皇子妃終于止了淚,繡云忙去打水給她凈臉。
“您別傷心了,當務之急,便是先懷上個孩子,等有了孩子以后,貴妃娘娘也會向著您……”
五皇子妃沉默不語,良久方道:“我如何不知道這道理?可是你們瞧,除了新婚那一個月,后來他瞧都不瞧我一眼,一個月也只有一兩天歇在正房,其他時間都和……我一個人怎么能懷上?”說著,面帶苦笑。
兩個丫鬟互看了一眼,心里都知道她說得對,卻不知道如何是好。
五皇子妃挨靠在大迎枕上,看著上方描繪著色澤鮮艷彩繪的承塵,一時間失了神。
今日之舉,看似沖動,實則是想要證明一件事情,最后也證明了,無論自己如何努力去爭取挽留,也挽留不回那位的心,只是因為她不是男兒身么?不,如此說實在是可笑,那些孌童于他而,也不過是些發泄的玩意罷了,哪里比得上明媒正娶的妻子?
他不過是在發泄!
就因為去年的那件事情,使他失了圣心,從今年二月份成親至今已有半年,卻仍是一個閑賦在家的皇子,沒有被指派任何差事,可想而知皇帝的態度,雖有緩和卻也不想用他,連帶京中和朝堂上都對他避之不及,這讓胸有邱壑的五皇子如何受得了?
他心中的郁氣無法發泄,只能發泄在身邊的人事上,躲在府里干這種事情,根本不用怕會鬧到外面,因為自有她這位妻子為他遮掩,只因他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誰也繞不開誰。
想到這里,她又忍不住以袖掩臉,遮去眼中的濕意。
她知道,他這回惱了她,若是她不按他的話行事,他會毫不客氣地架空自己這位皇子妃,甚至不給她體面,如何不教她心寒?她也想讓他振作,想他重新獲得皇上的寵愛,好好辦差,別搞這些鬼蜮伎倆,作一個堂堂正正的大丈夫,頂天立地。
縱使不為君子,卻也不能如此無章法成為無恥小人。
可是得到的卻是他的斥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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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平站在一處庭院里,面帶微笑,接見了隨小廝過來的一個穿著市井中隨處可見的葛袍少年。
等那葛袍少年將話說完,路平便打賞了他十兩銀子,笑道:“此事我已經知曉了,你繼續盯著,若是那邊有什么消息,便過來稟報。”
得了十兩賞銀,那葛袍少年喜滋滋的,干他們這一行的,就是看誰的眼睛利,游走市井中,最容易獲得些小道消息。這不,不過是給這位爺提供了五皇子府中的一點小消息,一次便能得到十兩銀子的賞錢,讓他心里越發的高興,決定要盯緊五皇子府。
等葛袍少年離開后,路平換了一身衣裳,也離開了這處宅子,繞了幾個圈,方從瑞王府的后門進去。
回到王府,他直奔隨風院的書房。
此時衛烜站在案桌前,手上的狼毫筆不停,漫不經心地聽著路平的稟報,仿佛并未放在心上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