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他不害怕別人的議論嗎?難道他不害怕給家族蒙羞嗎?
但是姜晨仰著頭,看著青年臉上沒有一絲自卑與羞怯的神情,心底有些崩潰。
難道這么多年備受煎熬的只有他嗎?只有他這個偷別人人生的小偷在不安嗎?
從姜晨的角度看過去,隱隱約約的看見青年額角的“奴”字,但此時,姜晨卻覺得那個“奴”字不是印在青年的頭上,而是落在他的心底。
謝霖看著面前人的神情,便知道他是認識自己的。
他不甚在乎的扯了扯嘴角,“看來你知道我是誰。”
姜晨沒有說話,他嘴角緊緊的抿起,崩成了一條直線,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眼前的人,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知道我是誰,便好辦了。”
“我今日出現在這里,不是與你爭搶什么,只是想要問問你,你可知你在姜家做少爺的這些年,我在蒙族過得是什么日子?”
謝霖語調平平,但說出的話卻讓圍觀的人心不自覺的揪了起來。
“我從記事開始就在蒙族的奴隸營中,會走路就會打架,每天吃不飽,吃的也都是餿飯剩菜,但這也都是要去搶才有的。”
“這還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要是打不贏,就會死。”
“最開始是跟我同齡的孩子打架,后來是比我大很多的孩子,我的手,腿,都被打斷過,身上的傷疤更是不計其數。”
嘴里說著這么痛苦的事情,謝霖的語調也沒有一絲波瀾,他拉開了衣服,露出鎖骨上一道猙獰的疤痕,“看見這道傷了嗎?”
“這是十歲那一年,為了搶吃的,我跟一個成年奴隸比試,受的傷,差一點就死了。”
“還有這個字……”
謝霖指著額角的奴字,“是我弄死蒙族上一個第一巴圖魯,阿爾斯楞親手給我烙上去的。”
“阿爾斯楞允許我習武,但我每進步一點,都要打敗一個蒙族的巴圖魯,如果我失敗了,我就得死。”
“知道為什么嗎?”
謝霖的語氣很輕,說出來的話,卻讓所有人的心提了起來,“因為我是謝家的孩子,他不是在侮辱我,是在侮辱謝家。”
“因為謝家是阻擋他們南下的第一道關口,是他們永遠無法逾越的關隘,而我就是他們宣泄憤怒的借口。”
謝霖好似在說旁人的事情,但圍觀的人一個個卻臉色沉重,有婦人眼中已經溢出了淚水。
這本不是他該承受的人生,他的人生該是鮮衣怒馬少年郎,要么邊疆建功立業,要么京都呼朋引伴,可如今卻滿身傷痕,烙下恥辱的烙印!
與謝霖的人生對比起來,姜晨的人生可太幸福了,他有什么資格跪在這里說事情由他而止?
他又有什么資格去要求事情由他而止?
世人只會同情弱者,比起姜晨的人生,謝霖才是真正那個值得同情的人。
就算謝霖的述說是平鋪直敘,不帶一絲感情,但從他開口的那一刻開始,從他講出自己過往的時候,姜晨以示弱的方式道德綁架謝淮與,就注定會失敗。
謝霖沒有理會圍觀的人議論,好似沒有發現那些同情的目光,他只是淡淡的問道:“這些,我所經歷的這一切,都是拜你娘所賜。”
“所以,是揍你一頓所能償還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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