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莉莉找到沈曼寧的時候,眼眶通紅,原本挺直的脊背都垮了下去。
在糾察隊里只不過待了幾個小時,她就受了不少罪。
廠里的處分通知剛下來,記大過一次,工資降三級,還被調離了廣播站,發配到車間做苦力,等于徹底斷了她在廠里的前途。
“曼寧,你幫幫我……”袁莉莉抓住沈曼寧的胳膊,聲音帶著哭腔:“你跟你周姨求求情,讓她跟陸廠長說說,把處分撤了好不好?我不能去車間啊!我爸媽會打死我的!”
沈曼寧連忙抽回手,往旁邊退了半步,臉上露出為難又可憐的神情,眼眶瞬間紅了:“莉莉,我求過了,真的求過了!”
她抬手抹了抹眼角,像是急得快哭了:“我跟周姨說了一下午,膝蓋都快跪腫了,可臨舟哥把話說死了,說誰插手都沒用,連陸叔都被他勸住了。”
她垂下眼,聲音哽咽:“我也沒辦法啊,臨舟哥現在眼里只有林穗穗,我說什么他都聽不進去,還說我要是再替你求情,就把我也送去接受處分!”
袁莉莉愣住了,看著沈曼寧這副泫然欲泣的樣子,心里的火氣散了些,卻更絕望了。
她知道陸臨舟有多可怕,離開糾察隊之前,她去找了綠毛表弟,他們欺負林穗穗的那三個人,每個人都被打得很慘。
要是連陸家都不肯幫忙,她是真的沒指望了。
“可……可這事明明是我們一起……”袁莉莉話說到一半,突然卡住了。
她瞥了眼四周,壓低聲音,“你就眼睜睜看著我被處分?”
沈曼寧連忙握住她的手,眼神懇切:“莉莉,我怎么會不管你?可現在真的沒辦法啊!等過段時間,臨舟哥氣消了,我再慢慢跟他說,好不好?”
她輕輕拍著袁莉莉的手背,語氣溫柔卻帶著點隱藏的疏離:“你先去車間忍忍,別再惹事,我一定想辦法幫你周旋。”
袁莉莉看著她眼里的“真誠”,心里那點懷疑漸漸淡了。
也是,沈曼寧一向膽小,肯定是被陸臨舟嚇住了。
她嘆了口氣,松開手,像是泄了氣的皮球:“那……那我就先去車間了,你可一定要記得幫我啊。”
“放心吧,我們是最好的朋友,我怎么會忘?”沈曼寧笑著應下,眼底卻飛快閃過一絲冷意。
……
廣播站的播音室里,氣氛有些微妙。
袁莉莉站在話筒前,手里捏著那封屬于林穗穗的表彰信,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她怎么也沒想到,林穗穗是真的不肯放過她。
她都去車間生產零件了,卻還是把她拉回來念表彰信!!
袁莉莉穿著洗得發白的工裝,臉上沒什么血色,唯有緊抿的嘴唇透著一股壓抑的怒氣。
“下面……播報廠部對林穗穗同志的表彰決定。”袁莉莉的聲音剛從廣播里傳出去,就帶著一股明顯的僵硬,像是咬著牙在說話。
隔壁編輯室里,幾個同事正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聽聽這語氣,恨不得把紙嚼碎了吧?”
“誰讓她自己犯了錯呢?上次雇人行兇被抓,廠里沒把她開除就不錯了,讓她念封表彰信算輕的。”
“說起來也真是諷刺,以前在廣播站的時候,她天天擠兌林穗穗,現在倒好,不僅得天天對著辦公室墻上那面‘見義勇為’的錦旗,還得親口把人家夸上天。”
幾人低低地笑起來,目光時不時往播音室的方向瞟。
袁莉莉自然能聽見隔壁的議論,耳根子瞬間漲得通紅。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信紙的字里行間,可每個字都像是帶著刺,扎得她眼睛生疼。
“……林穗穗同志在家屬樓突發火災時,不顧個人安危,毅然沖進火場……其勇敢無畏的精神,值得全體職工學習……”
她念得一字一頓,每個音節都透著不情愿,可偏偏吐字清晰,一個字都不敢念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