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祁這話落下來的時候,屋子內靜了靜。
高義更是連忙悄悄退了下去,其余侍從也都退到了角落簾子后面。
高義跟在魏祁身邊這么久,怎么看不出來皇上是生氣了,這是發怒的前兆,他只想趕緊躲著。
席容煙蹙眉看向魏祁,這人是不是有病,用勺子喂他他不吃,非得用嘴。
她以毒攻毒的看著魏祁明顯不悅又陰沉的臉:“臣妾剛才沐浴時吃了大蒜,皇上要是不嫌棄的話,臣妾也可以喂皇上的。”
魏祁氣極反笑:“煙兒,你這些日子與朕鬧這么久,不也是仰仗著朕喜歡你,寵著你?”
“換作另外一個人,早就犯了忤逆的罪過。”
“朕對你已經足夠的容忍了。”
席容煙直視著魏祁的眼睛:“皇上為什么容忍我?”
“要是皇上覺得我無理取鬧,皇上大可換一個讓皇上舒心順從的人陪在皇上身邊。”
“恰好我也想要自由。”
魏祁眉間的冷色在燭光下明滅不定,薄唇下壓,吐出的話也是冷冰冰的:“煙兒,朕容許你任性,但不是讓你放肆。”
席容煙直對上魏祁的眼睛:“臣妾怎么敢放肆?”
“到時候皇上又殺了臣妾身邊的人,臣妾敢放肆嗎?”
魏祁靜靜的良久看著席容煙的眼睛,那雙眼眸也正看著他,眼神里的神色很淡,沒有多少懼意,又像是不在乎。
其實魏祁要拿捏住席容煙,讓她聽話,他有許多種法子,他不過是不想用在席容煙身上罷了。
他知道席容煙也知道的,她也不過在利用他對她的后悔愧疚。
魏祁抿了抿唇,陰沉的眉目軟下去,靠在身后的軟枕上,低垂的眼眸看著席容煙:“喂朕吃藥。”
席容煙看魏祁沒有再說下去的意思,也沒有再開口。
她垂下眼簾送了一勺到了魏祁的唇邊,一勺一勺喂他吃完。
接著她將碗放在一邊,又看向魏祁:“我能走了么?”
魏祁慢條斯理的自己擦著唇上的藥汁,又看了席容煙一眼,簡意賅:“不能。”
席容煙不管魏祁,起身要走,手臂卻被魏祁一把拉住。
那雙黑沉的眸子看她:“朕重病在榻,你要走?”
席容煙看著魏祁:“皇上身邊有那么多伺候的人,個個都比我伺候的好。”
“剛才皇上不還嫌棄我喂藥喂的不夠好么?”
魏祁氣的想笑。
他敢說她喂的不好?
他不過是想讓她喂的慢一些,別把好好的有些曖昧的氣氛給打破了。
他深吸一口氣,對這樣的席容煙是全沒辦法的。
如今軟硬不吃,也不能真拿她怎樣,所有氣只能自己忍著。
他緊緊看著她:“摸摸朕的臉。”
席容煙心說這人又犯了什么毛病,手指不動,顯然是不愿意摸的。
魏祁也猜到席容煙的意思,握緊她的手落在自己臉頰上。
那雙眼眸依舊緊緊看在席容煙的臉上,沉靜的觀察著她臉上的表情。
席容煙的手指觸碰到魏祁臉頰上的一刻就察覺到一股燙意。
她一愣,沒想到魏祁身上還是這么滾燙。
魏祁咳了咳,沙啞的聲音響起:“朕病得這樣重,你還要與朕置氣么?”
“你要是還生氣,朕病死了你就高興了?”
席容煙雖然心底深處恨魏祁強迫和草芥人命,但是并沒有想過他會死。
即便魏祁真的死了,她也不會覺得高興。
席容煙也不得不承認,眉目松懈下來,穿著白色里衣的魏祁此刻看著褪去了冷酷,是有那么點可憐。
特別是他發絲都垂落下來,額頭與鼻尖還有汗濕的時候。
她依舊沒有心軟。
現在的魏祁不過是一場風寒而已,哪里又值得可憐,那些無辜死了的人,還有她前世被他折磨的時候,難道就不可憐。
她的手依舊在魏祁的手上掙了掙,聲音平靜:“我沒有置氣,我只是自知自己照顧不好皇上。\"
\"但若是皇上命令我留下來照顧,我也不敢違抗皇上的命令。”
魏祁扯了扯唇角,唇邊帶著諷刺的笑:“煙兒,你巴不得朕病死是不是?”
席容煙搖頭:“不敢。”
魏祁松了松手指,又徹底松開席容煙的手腕。
他仰靠著,閉著眼睛,松開的領口處依稀可以見到里頭胸膛的起伏。
在昏暗燈火中,藥味與龍涎香的味道混合,魏祁半晌開口:“朕知道你要折磨朕,現在如你所愿了,朕拿你沒法子了。”
席容煙默默低頭看著魏祁依稀帶著病容的難受模樣,歷來在她眼里高高在上又冷清的皇上,現在暴露出了一絲脆弱。
她微微怔了怔,又別開了目光。
魏祁又翻過了身,后背對著席容煙:“你想走便走吧,朕病死也好,死了你就高興了。”
“朕死了,你就自由了。”
席容煙張張口,看著那高大的背影,沉默一會兒又道:“我不想任何人死。”
換來的是魏祁自嘲的笑聲:“煙兒,前世朕也沒有活多久,或許這一世也活不了多久。”
“你總有一天會自由的。”
席容煙詫異的看向魏祁。
前世魏祁很早就死了?
她記得她前世死的時候魏祁應該已經三十二了,那他什么時候死的。
她下意識問出來:\"你前世什么時候……\"
問到一半她又頓住,因為她看到魏祁轉過頭來,眼里帶著嘲弄又了然的眼神。
魏祁淡淡抬起眼皮看她:“迫不及待想知道朕什么時候死了?”
席容煙一啞,隨即又搖頭:“沒有。”
“我也不是這個意思。”
魏祁扯了扯嘴角:“你放心,朕前世沒有活過四十。”
“或許這一世也是。”
席容煙怔了怔。
在她記憶里魏祁的身子一向很好,不至于不到四十就死了。
她問他:“是什么原因?”
魏祁淡淡的挑眉:\"煙兒,什么原因對你來說重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