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年近四十、且常年以兇神惡煞模樣示人的大老爺們,竟然像一只哈巴狗似的抱著年歲比其小的多的捕頭的腿搖尾乞憐,這巨大的反差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先前那不可一世的模樣呢?難道就這點出息?
陳辰也是哭笑不得。
與他的期待落差頗大,看起來這宋三應該并不是一個特別有地位的角色,估計也就是比普通混混的地位稍高些罷了,否則就這點出息根本無法服眾啊。
還是宋三藏著什么別的心思,學著先前的自己來了一招先抑后揚迷惑人心?
宋三顛倒黑白的血淚控訴結束了,冷大捕頭抬起了頭,面無表情的看了陳辰以及劉小滿一眼。
身為捕頭,自是不可能光聽一面之詞,無論有什么傾向,起碼會讓雙方都把沖突的源由說一遍,然后才能定奪。
劉小滿走了過去,一字一句的將真實的經過說了出來。沒有什么隱瞞,也未如何添油加醋。
這是陳辰跟劉小滿吩咐過的,在先前等待時就吩咐過。因為這算起來是他在文州第一次與官差打交道,需要以此來看看這些官差是什么貨色、以及是否與心中所疑惑的宋三異樣原因對得上號。
否則不就是賣慘以及顛倒黑白么?這種話誰不會說?
劉小滿在說著話,那冷捕頭始終不發一,表情很冷淡,像張死人臉似的,從進店到現在表情幾乎就未變過。
挺孤傲的嘛?
陳辰一直在注意著冷鋒,想要從其的表情和動作上推斷出行事風格以及傾向,可這貨跟個石頭似的根本無從下手,不由的讓他有些惱。
不過目前的狀況也說明了一個事實,那便是這位名叫冷鋒的冷捕頭與宋三乃是老相識,或者說這二人打過交道,而且肯定不止一次。
劉小滿的“陳述”結束了,可話音剛落時,宋三便再次跳了出來,手舞足蹈的夸張嚷著。
無非是說這個店家如何污蔑他、如何顛倒黑白欺負良民倒打一耙等等。
在陳辰看來,這件事其實挺好處理的,就算冷鋒不近人情非要以證據說話,那也無非是先把這只老鼠的來龍去脈給查清楚,如此不就能知道到底誰是惡人了么?可……冷鋒的反應讓他大跌眼鏡。
冷鋒瞇著眼,嘴角微微翹起,那張死人臉終于有些些許變化。
“都不是好東西,全帶走,每人一頓板子就全老實了。”
全帶走?每人一頓板子?
陳辰帶著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冷鋒。
“敢問冷大捕頭,如此處理依據何在?”
與官府中人周旋可不比與混混交鋒,面對無賴永遠只有拳頭最管用,懟到他聽到你的名字便發抖就行。但面對官差時,“理”便成了憑仗,只要你能占著理,官府再怎么著也無法對你太過分。
陳辰顯然是不愿去官府的,因為只要一進去,官府就會驗明正身,到時許家不就知道他的身份了么?
而且挨板子也不是一件小事,若真不由分說挨了頓板子,還不知會受多大的罪。
雖然冷鋒說的是每人一頓板子,但同樣是挨板子,效果可謂是天差地別。真打的話說不定真能把人打廢了,可如果假打,雖然同樣是啪啪作響,但只是些皮外傷罷了。
以這冷鋒的態度,不用想,自己與劉小滿等人遭遇的肯定是真打。
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去!
他看著冷鋒,還有遠處角落里擺出看戲表情的劉軒,心里開始有了隱約的懷疑。
這出戲……不會是劉軒安排的吧?
劉軒、宋三、冷鋒,三人早就勾結好了?
若自己面對宋三的挑釁服軟,將來自然打蛇隨棍上,那便用不上冷鋒。但若是自己反擊,宋三便報官誣陷,到時冷鋒出面,以官府的名義把自己一行人帶走。
到了衙門里,還不是人家想要你說什么便是什么?
若真如此……那么這個劉軒的心思好可怕,竟然能設計出這等計劃!
……
依據何在?
冷鋒似是未料到竟有人敢質疑他的決定,于是皺眉轉頭,冷冷看向陳辰。
“你就是那陳辰?”
“正是。”
“宋三可是你打的?”
“正是。”
“好,你問我依據何在,那我便告訴你依據何在!”冷鋒一甩袖子換了個身位,繼續冷冷盯著陳辰。
先前的冷是冷淡,而此時的冷卻是敵視。
“宋三來酒樓吃飯,湯里有老鼠,后來被你一頓打,且打得很慘。除了宋三外,與他同來的人也挨了打,這沒錯吧?”
陳辰想了想后道:“沒錯,可冷捕頭得先弄明白,宋三等人為何會挨打!”
冷鋒咧了咧嘴角。“宋三為何會挨打……你們說這只老鼠是他帶來的,他想嫁禍于你們,用于敲詐勒索。但他卻說這只老鼠是酒樓里的,你們不僅污蔑他,還毆打他。如此雙方各執一詞,冷某該信誰的呢?”
頓了頓后,冷鋒繼續道:“冷某身為捕頭、身為官差,代表的是官府,自是不可聽信一面之詞。所以要將爾等一并帶到衙門里審問甚至是拷問,來找出真正的惡人。”
“冷某的態度一直都是如此,不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放過一個惡人。對于惡人不僅不放過,還要讓惡人從此不敢再為禍百姓。”
“請問,冷某的這個依據夠不夠充分?”
冷鋒在說這番話的時候是一本正經且大公無私的,可落在陳辰眼里,這表情與這番話結合起來卻是如此的荒謬,荒謬到令人怒極,然后反笑。
還有這等明目張膽卻又強詞奪理、吃相難看的官差?
看來今兒這事得打足精神應付了。
陳辰走了出來,目光在冷鋒身后不遠處角落里的劉軒身上停留片刻,隨后收回目光,重新注視著冷鋒,語帶譏諷的搖著頭道:“陳辰初來文州,一直不明白,為何好生生的東鳴街凋敝如斯?到了今天見著冷捕頭總算明白了。”
這番話說重不重,但說輕也不輕,全看聽的人是誰以及如何理解,對于大多數人來說會對此一笑置之,但對于冷鋒來說,這話很重。
畢竟冷鋒是官差,此時處理的是公務。
此時觀眾不僅是酒樓廳中的這些人,隨著官差的到來,陸續有些路過的行人停下腳步,來到門前或門內,好奇打量著酒樓內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