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很多事陳毓自己是根本做不成的。
聽陳毓說讓自己派人著手修建堤壩,陳清和不由蹙了下眉頭,半晌緩緩道:
“給我一個必須這樣做的理由。”
即便早就知道這個兒子的優秀,陳清和心里兒子只是比同齡人強些罷了,這么坐在一起談論政務還是很不適應。
而且不得不說,年齡使然,毓兒看問題方面未免還是有些稚嫩。不說修建堤壩是很難體現執政者政績的,更兼眼下可不是征發民夫的季節,怎么說清理河道修筑堤壩的話也得到冬天枯水時節才好,這個季節修筑堤壩實在是有些大違常情。
可許是父子天性,陳清和又直覺兒子這么說絕不會是毫無緣由的。
陳毓靜了一下,手不自覺攥緊——早就知道終究會面對這樣一個問題,從前陳毓都是選擇逃避的態度,卻明白這次怕是不說出來什么,是無法過得了父親這一關的,畢竟,真是按照自己的話去做,西昌府怕是必有一番大動靜。
以父親之勤政愛民,沒有一個合適的理由,是絕不會同意自己方才說的事情的。
罷了。事關重大,自己再若隱瞞,真出了大事后悔就要晚了。
陳毓很快有了決斷,站起身形來至書房外,叫來護衛裘方,令他著人看守書房,自己和爹爹談話不結束之前,決不許任何人靠近。
房間內的陳清和不由越發狐疑,卻也隱隱約約明白,兒子怕是要告訴自己一個驚天大秘密,而這秘密或許也可解了自己之前種種疑慮。
安排好外面的情形,陳毓很快回轉,父子倆久久對坐,好半晌,陳毓終于開口:
“我之前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或者說有時候我甚而不知道那是真的,還是我的錯覺,其實所有一切不過是一場夢罷了……”
陳毓思量著,揀上一世的事情說了幾件,包括秦家的敗落,李家如何背信棄義毀壞婚約……
陳清和越聽越心驚,實在是越聽越覺得,陳毓的表情,根本不是他說的那般不過一個噩夢罷了,所有的一切怎么聽都像是真的發生過。卻也隨即發現了不對之處:
“我呢,你的夢里,我這個爹爹在哪里?”
自己即便不為官,好歹也是舉人身份,阮家又如何就敢生生吞了岳家留下的生意去?還有兒子雖然沒有細說,卻完全可以想見的在李家受到的種種屈辱,這所有里面都有一個關鍵,那就是,發生了這么多事,為何自己卻沒有丁點兒作為?
忽然想到一種可能……
陳毓頓時緘默。上一世失去父親后的遭遇實在是太過折磨,甚而只是把曾經所有當做一個夢說出來,可潛意識里陳毓依舊不愿說出“父親離世”這幾個字來。
“難不成我,不在了?”陳清和怔了一下,半晌緩緩道,心卻是一下揪了起來。
陳毓轉頭,眼睛直視窗外,卻是不敢眨動,上一世的經歷實在太過凄慘,陳毓擔心自己一個忍不住,淚水就會掉下來。
看著紅了眼圈的陳毓,陳清和不覺內心大慟——如果是因為那樣,兒子之前所有異于常人的行為竟是全都迎刃而解,甚而陳清和忽然理解了,為什么從前兒子每日里那么努力那么拼命,怕就是想要盡快強大起來,保護這個家……
“爹——”看陳清和久久不說話,陳毓心慢慢下沉,爹爹不會是把自己所當成胡說八道了吧?
“你信我,很快西昌府就會連降大雨,然后這里就會成為一片澤國,甚而引起饑民暴動……”
最后一句話陳毓說的有些含糊,畢竟眼下實在無法找出那個會揭竿而起的鄭慶陽,而且有自己的布置,陳毓相信即便發生大的水災,西昌府也不致落到民不聊生、走投無路的境地,天災雖是不可抗,人禍說不好能夠避免。
“方才說過的話全部忘掉,以后即便是你的妻子,也不要告訴她知道。”陳清和盯著陳毓的眼睛,緩緩的一字一字道,“毓兒,你要信爹。”
“信爹?”陳毓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不是要讓爹爹相信自己嗎?還未想清楚個所以然,陳清和再次點了點頭:
“是的,相信我,不要再逼著自己,像其他孩子一樣,開開心心的就好。”
相信爹,這一輩子一定不會先棄你們而去,更會承擔起保護這個家的所有責任。
“現在回去睡覺,所有的一切交給我便好。”陳清和探手把陳毓拽了起來,甚而如同陳毓幼時那般親自拉著陳毓的手,把陳毓送到房間,父子倆一起泡了腳,又蓋著一個被子說了很長時間的話,一直瞧著陳毓徹底睡熟,陳清和才離開房間,再次回到書房。
依著毓兒所,那場連綿暴雨勢必難以避免,西昌府的堤壩會毀壞到什么情形,陳清和也完全能夠預料到——
近幾年來,西昌府一直干旱少雨,最發愁的事情也是雨水太少,何曾擔心過水太多沖垮堤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