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和幾位貴客先用點粥暖暖腸胃。”年輕人優雅中透著矜貴,舉手投足間盡顯上國氣度,看似謙恭得體的笑容中又自然流露出一種高高在上的傲慢。
若然平時,心高氣傲的鐵赤等人如何受得了?這會兒卻根本顧不得腹誹對方,實在是之前堅持著還則罷了,這會兒一松懈,再加上面前香甜粥品的強烈刺激,就覺得饑餓的感覺更是鋪天蓋地而來,竟是端起各人面前的小碗,不顧形象的一飲而盡。
等西里呼嚕的把手里一小碗粥喝完,幾人終于能坐直身子抬起頭了。
年輕人眉目含笑的瞧著鐵赤等人,神情足夠尊重,仿佛這里不是破舊的寮棚,而是皇宮大內的宴會大廳。至于鐵赤等人餓死鬼投胎一般的喝湯架勢更是視若未見。
待人收拾干凈桌子,單手推過來幾份協議:
“這些條款,還請王子殿下簽署,等這邊事畢,菜肴酒饌應該也會備好了。”
方才不吃東西還好些,那么點兒湯進肚里,鐵赤等人力氣雖是有了些,卻明顯更餓了,甚而鐵赤雙耳都不住轟鳴,便是面前這些周人也仿佛全都化成了香香甜甜的大白饅頭……
眼睛發花的看向那些條款,不由苦笑,也不知是哪個王八蛋擬的這些操蛋條款,雖是俱皆苛刻,卻偏又在自己接受范圍之內,并未超過自己底限。
即便當初戰敗被擒時,大周擬定的協議都比這寬松。
可眼下卻已是沒有了討價還價的可能——
一則,實在沒力氣跟一瞧就不好搪塞的眼前幾個人唇槍舌劍的交鋒;
二則,被擒時自己背后的家族雖是遭到重創,卻是依舊屹立不倒,可這會兒要是不想法趕回去,鐵翼族就將永遠從草原上消失。
傲骨和滅族之禍,鐵赤還是分得清孰輕孰重的。
當下草草看過一遍,便沉默的接過周人遞來的上等羽毛筆,又加蓋了自己的印信。
等鐵赤落下最后一個印章,年輕人緩緩吐了口氣,嘴角無論如何也忍不住的一下又一下的揚起,本是嚴肅的臉龐瞬間變得和煦無比,籠在袖筒里的手攥了攥又松開——
沒有人知道,他袖子里還有三套方案,而方才拿給鐵赤的,無疑是最想達成也對大周最有利的那套,本來想著,能簽署其中任何一個方案上的條款都是父皇并朝臣能夠接受的,卻沒料到幸福來得這么容易,竟是完成了幾乎所有人都認為最不可能達成的那套方案。
轉頭瞧向徐恒和顧云飛,此次談判成功,這兩人功不可沒——這饑餓之法當真絕妙,若沒有之前這么長時間對鐵赤等人意志的摧殘,自己焉何會有此等輝煌戰果?
待得回朝,無論如何要替這兩人向父皇請功。
“給你們獻策的是誰?”鐵赤撂下筆時卻忽然抬頭問了一句,眼睛更是落在徐恒和顧云飛的身上。
若真是關起來嚴刑拷打,鐵赤等人說不好早就來個玉石俱焚了。也就是這等刁鉆的軟刀子磨人,以為自己還有希望,到得最后,只能被牽著鼻子走到別人設好的套里……
徐恒和顧云飛微微一笑,卻是均沒有回答。
年輕人剛要開口,就聽鐵赤接著道:
“是不是那個騎著兔子沖過來的小子?”
說這句時,語氣不自覺有些陰森。
騎著兔子沖過來的小子?年輕人第一感覺是鐵赤餓瘋了吧?再看向徐恒和顧云飛莫測的神情,心里卻“突”了一下,難不成鹿泠郡還有其他高人,獻了這條妙計的另有其人?
此種情況下卻也不便多問,直接令人趕來兩輛馬車,拉著餓的東倒西歪的鐵赤等人往鹿泠郡守府而去。
鐵赤等人被人扶下車來,正好和已是能勉強下地行走的朱慶涵碰了個正著。
雖是身體好些了,可明顯還有些虛弱,這么一動,傷口處也是疼的緊,朱慶涵卻依舊勉強拄著拐杖死死撐著,終于再看到嘴唇干裂、瘦的完全不成人樣的鐵赤等人時露出無比快意的會心一笑——
小毓的法子果然好,自己被挾持了旬余,這些王八羔子也一報還一報的挨了這么多天的餓,更不要說這些日子以來時時刻刻處在死亡邊緣線上的絕望和恐懼。
嗯,雖是沒能親自報仇,看對方比自己好不了多少的凄慘模樣,這心氣也終于順了。
沖著被簇擁在最中間的年輕人深施一禮,才歡天喜地的探頭對身后車子里的人道:
“小毓,哥哥氣順多了,大恩不謝,這份情義,哥哥記著了。”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