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沒料到陳毓竟是冒著得罪整個白鹿書院也要給自己出頭。
“沈先生,這如何使得?說什么請罪不請罪的,有沈先生這句話,吳某便是死也瞑目了。”
看到吳昌平老淚縱橫的模樣,沈洛也是心潮起伏,又轉過身來,對著一直默不作聲的周源一揖到地:
“所謂子不教父之過,生不教師之惰,都是沈洛有眼無珠教徒無方,才會令得商銘這樣的小人為惡。沈洛無顏留在書院中,更無顏再為人師,自此請辭,以為后人戒!”
一番話說得決絕,令得場內眾人頓時嘩然。尤其是沈洛的學生,更是當場流下淚來,看向陳毓的眼神也有原先的敬畏變為遷怒。
“毓兒——”吳昌平頓時有些擔憂。這還沒入書院呢,就已經成了眾矢之的,即便不被錄取,可也不愿就這般結怨。便給陳毓使眼色,想讓陳毓幫著說情,也算給沈洛個臺階下。
陳毓卻是輕輕搖頭,并沒有幫著說情的意思。
說實話,若然白鹿書院為了包庇一個犯了錯的先生就遷怒自己,那這樣的地方,自己不來也罷。畢竟,一個有污點的書院,再是盛名滿天下又如何?
而眼下看來,沈洛雖是之前糊涂,倒也不失為磊落君子。只是既犯了錯,自然就要為自己的錯誤負責,沈洛此舉,也算是妥當。
看陳毓始終沒有上前給沈洛求情的打算,周源很是無奈,又瞧向始終端坐上首的柳和鳴:
“先生——”
柳和鳴點了點頭,瞧向陳毓:
“若然老夫親自出面,你可愿意把你們師徒和沈洛的恩怨一筆勾銷?”
一句話說的陳毓心里一沉。這么久了,焉能看不出來對方在白鹿書院舉足輕重的地位?只對方這么說,竟是要以勢逼人了?
方才的好感頓時一掃而空,陳毓拱了拱手,雖是依舊謙恭有禮,卻明顯有些冷淡:
“小子無禮。只是前人有云,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一句話說的包括周源在內的白鹿書院都蹙了下眉頭——那可是大儒柳和鳴,從來只有他不給別人面子,什么時候這么沒面子過。這小子就這么直不楞登的吧柳老的求情給撅過來了?
尤其是周源,怪怨陳毓太不懂事之余,更是有些可惜。畢竟這少年雖是太過鋒芒畢露,卻是少見的人才,真這么拒之門外,心里當真有些舍不得。
只是他這會兒得罪了柳老,周源再怎么,也不好為了個毛孩子讓柳老難看不是。
氣氛一時有些凝滯。
卻不知柳和鳴長長的舒了口氣,也不搭理陳毓,而是徑直瞧向肅立一旁的沈洛:
“洛兒,你可是知錯了?”
沈洛噗通一聲再次跪倒在地,神情愧疚:
“學生知錯了,有負先生教導,著實慚愧無地。”
“作為你的先生,我也有錯。”柳和鳴一句話出口,令得旁邊眾人怔楞之余更有些茫然——
先生一定是氣糊涂了,說的反話吧?待會兒不定要怎么發作呢。
“所謂教書育人。”柳和鳴卻似是對眾人擔憂全無所覺,抬頭瞧向眾人,聲音一下提高,“切記育人當在教書之先,德為主,才為輔,德才兼備,才是正道,諸君可記否?”
柳和鳴聲音洪亮,德為主才為輔一句竟是在山野中回蕩不絕。
“諾。”眾人紛紛起身應是,一副聆聽訓誡的模樣。
柳和鳴又抬手一指陳毓方才手書的厚德載物幾個大字:
“這幾個字,以后便懸掛在山門之上。老夫會親自上書朝廷,取消商銘的舉人身份。”
又看向陳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