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被推開,蟒袍太監緩步而入,身后并未跟著大批番役,只有兩名心腹低眉順眼地守在門外。
他手中捏著的,正是易子川偽造的那張指令。
易子川掙扎著欲起身,被太監虛虛一按止住。
“王爺傷勢如何了?可需再喚太醫?”太監的語氣平淡無波,聽不出絲毫關切,更像是一種程式化的問詢。
“勞廠公掛心,暫無大礙。”易子川聲音沙啞,目光卻緊緊鎖住太監手中的紙,“廠公此去……可有決斷?”
太監沒有直接回答,他踱步到桌邊,指尖再次掠過那張偽造的指令,發出輕微的沙沙聲。他的目光并未落在紙上,反而像是穿透了墻壁,望向城西的方向。
“咱家派人查證了,‘梧西老窖’確是永濟糧棧多年前的舊稱,知曉者甚少。”太監緩緩開口,聲音如同冰冷的綢緞滑過皮膚,“王爺提供的這個線索,很有趣。”
易子川的心跳如擂鼓,面上卻不敢顯露分毫,只是屏息等待下文。
“咱家也已加派了得力人手,將永濟糧棧外圍盯得如鐵桶一般。”太監話鋒一轉,細長的眼睛微微瞇起,看向易子川,“一只蒼蠅飛進去,也得留下條腿來。”
易子川聞,心中稍定,至少第一步成了!內行廠的注意力已被成功吸引過去。他正欲開口,卻聽太監繼續道:
“只不過……”太監拖長了語調,指尖在那雙魚印記上重重一點,“這落款,筆畫雖像,卻失了幾分從容氣度,倒像是……匆忙間仿就的。”
易子川后背瞬間沁出一層冷汗,內力不自覺微凝,肋下傷口刺痛加劇。他強行壓下翻涌的氣血,啞聲道:“廠公明鑒,或許是對方情急之下所致?畢竟事關重大,傳遞訊息者恐怕也心驚膽戰。”
“哦?是嗎?”太監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那笑容里沒有半分暖意,“或許吧。真偽與否,很快便知。”
他不再看那指令,反而將視線投向易子川蒼白卻因緊張而微泛潮紅的臉。
“王爺且安心養傷。若此訊為真,內行廠自然不會放過這條大魚,屆時功勞自有王爺一份。若然有誤……”太監的聲音陡然轉冷,如同毒蛇吐信,“哼,那便是有人居心叵測,妄圖混淆視聽,利用內行廠了。這等罪過,可是要掉腦袋的。”
話語中的威脅赤裸裸,毫不掩飾。
易子川垂下眼瞼,避開那銳利如刀的目光,低聲道:“本王只求擒獲真兇,以正國法,不敢貪功,亦不敢有絲毫妄念。”
“如此最好。”太監滿意地點點頭,仿佛剛才那冰冷的威脅從未出現過。他小心地將那張偽造的指令重新折好,收入袖中。
“王爺好生歇著吧,咱家要去看看,這網,到底能撈起些什么。”說完,他不再停留,轉身離去。
房門再次關上,易子川脫力般靠倒在椅背上,大口喘息,額角冷汗涔涔。
那太監果然起了疑心!他并未完全相信,但他對線索本身的興趣,以及寧可錯殺不可錯放的行事準則,讓他依然選擇了行動。這對于易子川的計劃而,已然足夠。
現在,內行廠的重兵必然已暗中圍困永濟糧棧。無論那里面是真的藏著周典簿,還是另有乾坤,如此大的動靜,都必然會引起對方的激烈反應。
混亂,即將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