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衣人站在三具尸體中間,緩緩轉過身。月光零星灑落,卻仿佛刻意避開了他的面容,只勾勒出一個清瘦模糊的輪廓,和一身與易子川極其相似、卻更顯陳舊古樸的青袍。
他并未看向如臨大敵的墨鴉,而是先走到那名被碧針射穿眼窩的黑衣人尸體旁,俯身,動作輕巧地拔回了那枚細針,小心地擦去血跡,收回袖中。然后,他又如法炮制,取回了射殺首領和另一人的針。
自始至終,他沒有發出一點多余的聲音,動作流暢自然,帶著一種對死亡司空見慣的冷漠。
做完這一切,他才微微側頭,那雙隱藏在陰影下的眼睛,似乎掃過了靠在樹根、渾身緊繃的墨鴉。那目光并無殺意,卻也沒有溫度,像是在審視一件沒有生命的物品。
墨鴉握緊匕首,強迫自己與那模糊的視線對視,盡管全身的傷口都在尖叫抗議,但他不敢流露出絲毫軟弱。
寂靜在彌漫。只有夜風吹過林梢的嗚咽。
終于,那青衣人動了。他并未走向墨鴉,而是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般飄向墨鴉來時的方向——那個藏著易子川的淺洞!
墨鴉心中大急,顧不上自身傷勢,掙扎著想追過去,卻因為動作過猛而牽動傷口,眼前一黑,差點栽倒。
等他強忍眩暈再次抬頭時,那青衣人已經消失在黑暗的林木中,速度快得不可思議。
墨鴉心中涌起強烈的不安。易子川毫無反抗之力!他咬緊牙關,拖著幾乎報廢的身體,拼命向淺洞方向追去。
等他踉蹌著趕回淺洞附近時,看到的景象卻讓他愣在原地。
那青衣人正站在洞外,并未進去。而易子川,不知何時竟然已經蘇醒,正靠坐在洞口的一塊石頭旁,臉色依舊慘白如紙,斷臂被簡易固定著,但那雙眼睛卻睜開了,正與洞外的青衣人靜靜對視著。
兩人之間彌漫著一種極其古怪的沉默。沒有久別重逢的激動,沒有同門相認的喜悅,也沒有敵人對峙的劍拔弩張。那是一種……復雜到難以形容的、沉淀了太多歲月和過往的沉寂。
易子川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卻只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帶著無盡疲憊的嘆息。
那青衣人依舊沉默地站著,模糊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半晌,他忽然抬手,向易子川拋過去一個小小的、古舊的皮質水袋。
易子川伸出完好的右手接住,拔開塞子聞了聞,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又歸于沉寂。他仰頭喝了一口,然后劇烈地咳嗽起來,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不正常的紅暈,但咳嗽過后,他的呼吸似乎順暢了一些。
直到這時,易子川似乎才注意到趕回來的墨鴉。他看向墨鴉,眼神復雜,最終只是微微搖了搖頭,示意他稍安勿躁。
那青衣人也終于再次將“目光”投向墨鴉。這一次,墨鴉感覺到那陰影下的注視似乎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尤其是在他染血的衣衫和緊握的匕首上頓了頓。
然后,一件讓墨鴉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那青衣人竟也向他拋來一物!
墨鴉下意識地接住,入手冰涼堅硬——正是那枚引發無數血光之災的“血鴉令”!
他之前將令牌藏在懷中,顯然是被這青衣人不知用什么手法取走了,此刻又還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