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得直發愁,不抽輕輕搖了搖周自衡,“周自衡,你醒一醒?”
燒得厲害的周自衡,抬了抬沉重的眼皮。
看了林聽一眼,他又閉上了眼睛。
不管林聽怎么喊他,叫他,再沒回應了。
洛高在旁邊急壞了,“林小姐,要不你嘴對嘴地喂家主吧。”
這倒是個辦法。
她看了洛高一眼,洛高很識趣地走到門邊,二話不說把門掩了過去。
林聽很滿意。
洛高這么些年一直跟在周自衡的身邊,倒是個貼心的好幫手。
她重新掰了一片半的布洛布,喂到周自衡的嘴里。
“周自衡,一會兒我給你喂水的時候,你要乖一點,把藥吞下去,知道嗎?”
迷迷糊糊中,周自衡聽到了林聽溫柔如細雨落下的聲音。
想睜開眼睛。
眼皮很沉,根本睜不開。
在林聽嘴對嘴,喂給他水時,他果然很乖地,滾了滾喉結,就著藥片一起吞入咽喉。
林聽終于松了一口氣。
這就乖了!
過了大半個小時,依舊不見周自衡退燒。
她不得不再次開始幫他物理退燒。
手心,腳掌,貼上退燒貼。
如此這般還不夠。
林聽又費了好大的力氣,脫了他的睡衣睡褲,準備用冰毛巾冷敷他的身體。
脫掉衣物的那一瞬間,林聽快要呆住了。
男人的身材勁瘦有力,肌肉分明,好到爆炸,毋庸置疑。
真正讓林聽驚呆的,不是他的好身材,而是他胸膛、手臂、大腿、小腿上,或大或小的傷疤。
那些傷疤全是陳年舊傷。
最深的那道傷疤,在他腹腔左上方。
那一處傷疤的嚴厲,她認得。
那是許多年前,他替江遇擋刀子時留下來的。
當時她就在江遇身邊。
如果江遇不是為了推開她,不至于刀子沖向他時,他沒來得及閃躲。
當時的情況,林聽記得很清楚。
她只在意江遇有沒有受傷,完全沒有留意到周自衡為了替江遇擋刀子,連中了好幾刀,傷至脾胃,差點要了周自衡的命。
那時,她的關注點完全在江遇身上。
雖然她很感謝周自衡替江遇擋了刀子,可是完全沒有此時此刻這般心疼周自衡。
這個傻男人!
世間待他那般殘忍,他卻保留著最善之心,孝心,忠義,大愛,都有了。
老天爺為什么還要如此傷害他?
“周自衡,這么些年來,你到底是怎么活下來的?”
眼角忽然滑落出濕嗒嗒的淚水。
她心疼周自衡。
她耐心又細致地,用冰濕的毛巾擦過他的身體。
擦到他的傷痕處,她手下的力道變得極輕極輕。
大約是在一個小時后,周自衡的高燒漸漸退去。
這期間,林聽為他做了五遍物理退燒。
累了,困了,趴在床邊,睡著了。
周自衡醒來時,看到她趴在身邊,手中還捏著一塊降溫用的冰袋。
那只冰袋,凍得她纖細的手指紅通通了起來。
他小心翼翼地拿走冰袋,捂著她的手,來到面前,小心翼翼地哈著熱氣。
溫暖的熱氣,讓林聽指尖動了動。
她猛然驚醒,看到自己的右手被周自衡捧在掌心里。
男人靠坐在床頭。
身上薄被落在腰間。
深翠色的絲綢之上,襯托出結實有力的腰腹肌肉更加充滿男性的力量。
林聽還沒反應過來,周自衡長臂一伸。
那帶著薄繭的手指指腹,拭過她的嘴邊,“睡覺流口水了!”
林聽趕緊用袖子擦了擦。
好丟臉呀!
看見她這般可愛模樣,周自衡勾唇一笑,“我身上的衣服,是你幫我脫的?”
林聽尷尬地清了清嗓子,“我是為了幫你物理降溫,可沒想占你便宜。”
“這便宜讓你占一輩子,愿意嗎?”說話間,周自衡已經勾住了她纖細的腰身,帶她入懷。
林聽的身軀,猝不及防的,撞在周自衡的胸膛上。
男人的胸膛結實如壁壘。
肌肉,骨骼,還有他如擂鼓般有力的心跳,近在身前。
林聽的心跳漏掉了半拍,頓時用力推開他,“誰要占你便宜呀。”
被推開的周自衡,卻是笑了。
“還有力氣笑出來,看來是好了不少。”
林聽拭了拭他的額頭,果然是退燒了。
她松了一口氣。
突然扯開話題,十分嚴肅道:
“周自衡,我知道你重情重義,但是以后你不許再替別人擋刀子了。你得好好活著,不許再出事。”
說著,她又看了看他身上的傷疤,“你看看你身上的傷。”
周衡指了指腹腔左上方。
“除了這一處,是替江遇擋刀子留下的。”
“其余的傷可不是擋刀子來的。”
腹腔左上方的傷疤,是替江遇擋刀留下來的。
他看著林聽說,“當時我怕江遇死了,你會傷心。”
這硬朗又溫柔的聲線里,帶著他獨屬的磁性與細膩。
每一個字,都燙得林聽心尖一暖。
原來是從很久以前,他就開始默默地守護著她。
就算周自衡不說,林聽也知道。
熱淚頓時奪眶,“周自衡,你好傻啊!”
那個時候,她明明已經跟了江遇了。
就算他喜歡她,也不用喜歡到,要拿自己的血肉之軀去替江遇擋刀子的地步啊。
當時他九死一生,在搶救室做了十幾個小時的手術。
醫生下了十一次病危通知書。
失血過多的他,找不到合適的血源輸血。
江書臣和江遇給周家的人打電話,一個個的巴不得他死,怎么可能給他輸血。
幸好,江遇的血型和他配對上了。
當時只有江遇能輸血。
一個人一次的獻血量,最多是四百毫升。
當時江遇硬是讓醫生抽了八百毫升。
就算如此,江遇也還不了周自衡的救命之恩。
“周自衡,你明明知道沖上去擋刀子會死的,你為什么還那么傻,那么義無反顧?”
她的熱淚落下來。
整張白皙的臉頰,頓時濕嗒嗒的。
淚水滑過她如玉般光滑的鼻尖,又緩緩淌進嘴里。
這苦澀的味道,在唇齒間漫延開來。
那樣苦澀,像極了周自衡的整個苦澀的人生。
周自衡舍不得她哭。
帶著薄繭的手指指腹,輕柔地拭過她的臉頰,拭過她的鼻尖。
他從來不愿林聽和江遇分道揚鑣。
江遇是林聽整個青春少年,一直愛著的那個男人。
他不僅僅是他的兄弟,她愛著的男人,他也要保護。
因為周自衡知道,江遇要是死了,林聽的天也會跟著塌掉。
可是這些心事,他沒有說給她聽。
他擦著她的淚,說道。
“都過去了,我命賤也命硬,沒那么容易死。”
“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嗎。”
她搖頭。
他的命不賤。
他這條命,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存在。
誰也不能代替。
“周自衡,答應我,以后你不許再讓自己出事了。”
周自衡勾起唇角,笑了笑,“我只聽我未來太太的,你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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