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舔了舔嘴唇,一五一十地交代:“我買了個鉆戒。”
她也的的確確是買了枚鉆戒,價值不菲,賬單后一連串的零她也沒多注意。這枚鉆戒的外包裝早就丟進了垃圾桶,和亂七八糟的紙團混在一塊躺在她的口袋里。
怕男人不相信,甚至還掏出來,丟在了書桌上。
祁嚴站在原地,那雙幽暗的黑眸掃過書桌上的那枚鉆戒,在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耀眼奪目。爾后他挪開視線,又重新移到她身上,一不發。
他沉默時,像只蓄勢待發的野狼,眼眸朝向一個目標緊緊地盯住,爾后開始釋放威壓,不需要自己動手,便逼得對方喘不過氣,自動落敗。
這套在男人身上好使,在女人身上更甚。
趙又歡被他盯得毛骨悚然,直感覺對方要沖上來對她動手。但她不怕挨打,只是挨打的前奏太漫長且難熬,有些焦躁不安,便生出一股全盤托出的想法。
時間慢慢流逝,她站得雙腿發麻。
終于忍不住,想要說出來,便聽到身前的男人開口:“你買這個干什么?”
這是相信了?
趙又歡有些驚訝,略微抬眸打量了一眼對方的神情。
淡然自若,從容不迫。
“我買了想送趙又喜的。”
她不會說買來送自己,這個理由太蹩腳,連她自己都不信。這些女人喜愛的珠寶首飾,她從來都不感興趣,祁嚴肯定也知道。
他慢慢挪開了腳,沉穩有力地踏在地面上,從書柜走向書桌里。拉開黑色皮質大靠椅,彎下硬挺的身軀,深深地坐進靠椅里。
那枚鉆戒還平靜地躺在桌面上,高貴奢華,引人注意。
他將鉆戒拿起來把玩在指尖中,微瞇著眼細細打量,爾后將鉆戒毫不心疼地甩在桌上:“你還挺有眼光,買的不錯。”
他看著女人,女人看著他。
最后,他莫名其妙地笑起來,朝她招了招手:“過來。”
趙又歡吞了口唾沫。
她下意識地,轉頭往門口看了一眼。
以她的速度,從這里跑出門回到臥室里,估計比祁嚴的速度要慢一點。即使跑得快,出不了這棟別墅,也難逃他手。
于是想通,乖乖地走了過去。
她站在男人的身旁,也沒敢太近。低頭時便能看到男人藏在襯衫下粗壯有力的手臂,拎起她來就跟拎個小雞一樣毫不費力。
“把手伸出來。”
她老老實實的把手伸了過去。
對方的掌心是溫熱的,握住她的手時是寬厚的,手指上那層薄薄的繭子不經意就摩挲著她的手背,有些癢癢的,不太舒服。
她想掙扎,對方便呵斥了一聲:“老實點!”
她手指上貼著的止血貼很顯眼,立馬被男人看到。
“你這是怎么回事?”
趙又歡支支吾吾地,說不清楚:“珠寶店家的柜臺玻璃太尖銳了,我不小心劃到手了。”
他皺眉,眉宇之間有些不悅,什么垃圾店鋪,沒把這些措施做到位,還能傷到顧客的手:“以后不要去了。”
趙又歡也不知道他今天有了什么毛病,還真不如對她動手,在這里玩這些把戲有些讓人莫名其妙。
祁嚴捏起了鉆戒,細細端詳了一會,那枚鉆石真是漂亮,為鎮店之寶,也無可厚非。就是這純度和大小似乎都還沒到頂級,聽說最好的鉆石在南非,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他神色平靜,扶著她的手,將鉆戒戴進她的無名指里。
這著實讓趙又歡額頭都冒出了冷汗,恨不得當場扇自己兩個耳光清醒清醒。
再看看對方,淡然自若,似乎壓根就沒剛才那事放在眼里。
她吞了口唾沫,將戴著鉆戒的手藏在了身后:“我回去休息了。”
“去吧。”
得到了放行,一下子腳跟帶著腳尖的飛快走起來,生怕對方開口讓她停住。出了書房,還極為有禮貌的給對方關了門。
這個時間點,也沒有多少仆人上來打擾主人的休息,走廊里也沒其他人能看到她慌亂的神情。
真他媽是見鬼了。
回到了房間,她這才安下心,將戴著戒指的手從身后伸出來,盯著看了好一會兒。難以喻的疑惑和恐懼慢慢匯在一起,交織難解。
她不知道對方什么意思,也不想去知道什么意思。
抿唇沉默了許久,最后將鉆戒從手上拔下來,毫不猶疑地丟進了垃圾桶里。
讓她降落
西京出了大事。
雖然不知道事態多嚴重,但就王楚東的臉色來說,一定不小。
這個年紀已到六十歲的男人,雖然平日里最愛擺架子作威作福,眼里不大看得起人,但好歹浸在官場許久,表情管理向來都很完美。然而這是她第一次,在王楚東的臉上看到可以名為凝重的神情。
趙又喜不愛多話。很多時候,看到男人有什么愁心事,她最多就是撒撒嬌,說些軟話,也絕對不去多問其他。有她年輕的,沒她懂事。有她懂事的,心思又有些復雜。所以這也是為什么王楚東這么喜歡她的原因之一。
但是這次不同。
跟在王楚東身邊快六年之久,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臉上還能出現這種神情。
王楚東也沒瞞著她,畢竟這件事雖然夠嚴重夠壯大,但著實算不上什么需要死命保密的事——有個大人物死了。
死的很突然,出乎意料的突然。
幾乎沒有任何可以預兆的可能。
這樣一個大人物,突然過世,確實是件急事。怪不得王楚東這么著急,連夜都要從燕城趕回西京。
不過趙又喜更好奇的是,既然是大人物,那一定是身居高堂之上的大領導一類人。如果真的有人過世,這些新聞媒體一定會爭相報道,共同緬懷。可她沒在自己手機上看到過任何有關于大人物過世的新聞。
如果說是那位大人死因不太好看,所以瞞了下來,那王楚東也不會把這么重要的事告訴她。
“大人物,不一定非得是領導級別的人。”
她有些不明白:“什么意思?”
王楚東嘆了口氣:“也不是什么身居要職的領導……年齡才二十歲出頭,但是姓盛……”
說實話,他一開始聽到那人的死亡消息,確實把自己嚇了一大跳。才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馬上就要入仕,盛字開頭的姓,注定了她光明美好的未來,而她本人據說也是這一屆新血液里最為頂尖的人物。
誰能想到,就這樣死了。
趙又喜細細想著他的話,一開始,沒明白過來,只覺得奇怪。
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死了,怎么就讓王楚東慌成了這個模樣,馬不停蹄地趕回西京。
姓盛?
她想了想,腦海里卻突然不要命的想到新聞聯播里會出現的某個國家領導人……這么巧合的,竟然也姓盛?!那位姓盛的國家領導人,是國家的權威存在,是一國的總統,是受萬民擁護的核心。
可他是男人,年紀和王楚東一樣大。
她猛地睜大了眼睛,捂住嘴巴,不可置信地看向王楚東。一點都不敢繼續往后想,生怕……生怕……
王楚東無話可說,連連嘆氣:“睡吧,明天你得和我去參加葬禮。”
她吞了口唾沫,還沒緩過勁來:“怎么要我跟你去?我又不是你什么人……你自己去不行嗎?”
她已經答應了趙又歡,要同王楚東分手,自然而然不能再多涉及關于王楚東的事。
“浩浩在國外,趕不回來。怎么也得帶個家屬和我一起去才行。”想到這里,他就有些生氣:“你怎么不是我的人了?我說結婚,你又不同意,這些年就這樣沒名沒份的跟我在一起。但你去西京這個圈里問問,誰不知道你是我王楚東的人?”
但凡能有女人存在的宴會和場合,他向來都是帶著趙又喜出現。他老了,也不像以前那樣多養兩個情人狡兔三窟了,遇見趙又喜,心就想著安定下來,好好過日子。
但小女孩的心思七竅玲瓏,你也不知道她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
趙又喜想著的,就是和他分開,回趙又歡身邊去。
以前她沒辦法,王楚東也趕鴨子上架讓他到處陪著。這些年來,她的見識的確漲了不少,也見過幾個有名的人物。但處于王楚東這個階層的男人,妻子都同他們歲數差不多。很少有像王楚東這樣中年喪妻,爾后一直不娶的男人。
她的年齡小,所以那些正房太太們并不喜歡她,覺得王楚東死了的老婆可憐,沒想到什么福,全給一個黃毛丫頭給享受了。
“我不去,要去你去。”
他沉下臉,背著手呵斥:“你怎么從燕城見了你姐之后就變得這么不聽話,這段日子老是跟我對著干?你讓我找你姐姐,我幫你找了。你說你想見她,我也帶你去燕城見了。現在我讓你干點事,你反而扭扭捏捏起來!”
情況又不一樣。
她癟著嘴,老老實實地聽著男人訓斥,聽完了對方的話,才不緊不慢地回了兩句:“可我讓你帶我姐回來,你也沒帶著她呀。”
對方的胡子氣的翹了起來:“這能是一回事嗎?”
現在肯定不是提分手的時候。
王楚東倒想著跟她結婚,可她呢,一心直奔在趙又歡身上。對其他男人,在眼里都覺得差不多。所以別人說王楚東又老又丑,要不是有錢有勢,她也不一定會跟著他。
但她也壓根沒感覺到對方帥不帥,說起帥,還是那年她高三時,剪著寸頭抽煙的趙又歡最帥。
“你聽到沒有?”
這個時候肯定也不能提分手,對方也好歹幫過自己,再去一次想來哥也不會生氣。她心里琢磨著,小算盤打得響。以后她離開西京,再也不到這個地方來,守著a市那一畝三分地,還有誰能知道她在西京的過往。
“行行行。”
可她心里到底有些不開心,對死去的那位大人物總有些好奇,想要深究一番:“對方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啊?”
二十出頭的人,能造成多大的波瀾,竟然死了,也這樣浩浩蕩蕩。
王楚東將目光投向窗外的黑夜,一輪明月掛在天邊,卻被周遭的黑云遮了大半,失去往日里光輝,就連星際,也同那個人一起隕落了。
一切都太突然了。
他嘆了口氣:“是天上,最耀眼的月亮。”
但到底,還是隕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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