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蒼林花了點功夫,才將那群正值青春期荷爾蒙沖腦的同學們安撫下來。
不知為何,他沒有說出應白是他名義上的姐姐,只說是因為家里大人認識,個中緣由,連他自己也說不明白。
不過,拜她所賜,陶蒼林想要平淡度過校園生活的希望是徹底落空了,年紀小,長得清秀,轉學來的第一天,就引來了應白主動現身。
那可是應白。
在這個省重點里,或許沒有多少人敢明著表現對異性的愛慕,可應白,絕對是體育課三三兩兩拍球、食堂里百無聊賴等著排爆魚面、晚自習后去車棚取車時,在男生口中出現最多的名字。
無論男生們談起時看起來多么漫不經心,有時甚至以“我覺得應白也沒多漂亮吧”開頭,藏在語氣之下的曖昧和在意,總是能被同齡人心照不宣地捕捉。
因此,應白的小小報復,只靠教室門里的那一點輕輕的觸摸,就順利達成了。
第三節課的下課鈴響了,同學勾肩搭背地往外走,去操場上做課間操。
陶蒼林從走廊往下望,一群群穿著校服的學生像螞蟻一樣,散亂又有序地朝著一個方向前行,他面無表情地瞥了一眼,往樓梯間走去。
剛剛收假,大家都有些懶怠,動作也拖拉了些,德育主任看不下去,親自出來在走廊背著手監督,不許人留在教室里偷懶,這樣前后一趕,就有不少人堆積在了狹小的樓梯上。
陶蒼林堵在樓梯上,一步一停地挪,卻并不像旁人面上那樣焦急,還在想著剛才課上那道題,不小心碰到旁邊女生的手臂,他說了聲不好意思,又繼續直視前方,沒有注意到旁邊女生突然雀躍起來的表情。
他什么都不關心,直到在昏暗的樓道里,看見了一雙眼睛。
學校樓梯間的窗戶和樓層是錯開的,因此每一層樓梯都只能見半扇窗,光線從兩層樓梯的隔板外透過圍欄散射上來,于半晦半明里,勾勒出她的身影。
應白站在樓梯間里,半倚靠著欄桿,身邊人來來去去,她卻就這么靜靜站在那,頭發散落在臉頰兩旁,無端讓眼睛里多了點落寞的溫柔意味。
她大概是早看見陶蒼林了,見他終于忘了過來,眼睫微微眨了一下,迤邐上挑的眼尾彎了起來,唇角蕩漾開微末的笑意,在這樣不明朗的光里,在這樣擁擠的人潮中,反而更加讓人心悸。
陶蒼林不知道要不要避開,他只覺得,身邊人的交談聲、不耐的抱怨聲、隱隱的腳步聲,在這一刻全蛻成了白噪音,然后如退潮的化成白沫、消失不見。
“砰咚、砰咚、砰咚”。
他只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陶蒼林花了幾秒鐘,讓自己回歸正常。好在所有人都走得很慢,他的異常并沒有被任何人發現。
除了應白的唇角的弧度,更深了些。
被人群裹挾,陶蒼林沒有試圖避開應白,也沒有接近她,就這么隨著大家往前。他們一點點靠近,兩米,一米,半米,30厘米,10厘米。
他清醒地察覺著,自己與應白間的距離,在慢慢拉近,她的體溫似乎都與眾不同,準確地干擾著他的大腦。
最近時,他的手腕,將將要擦過她的手指了,人的皮膚多么奇妙,近到極點時,不用相觸,就能感知彼此的溫度。
或許正因如此,應白的手指無意識地動了一下,無名指指節,恰恰擦過他腕骨的突起,骨頭碰上骨頭,感覺如此清晰。
陶蒼林到底先敗下陣來,他側過頭,收緊手臂,主動避開了接觸,往另一邊靠攏了些,就又撞上了剛才那女生。
這讓應白得意,卻也讓她生氣,得意自己對他的影響,生氣他敢避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