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最后一學期,李商羽常去數學辦公室問題。偶爾,不怎么意外地碰到廖簪星在接受思想教育。
11班的班主任——她聽廖簪星總管他叫“老王”——壓低聲音說了句什么。
懶洋洋靠著窗臺的女孩子反倒坦蕩,手插校服口袋,用正常音量,“嗯,在早戀啊。”
李商羽忍俊不禁,緩緩豎起筆記本遮住上翹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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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簪星不是她最要好的朋友,但是最特別的朋友。
相識的過程已很奇特。出于過分矚目的外表,她很少去主動搭訕什么人,廖簪星或許也很少有同樣內向的朋友。但磁場融洽,性格契合,竟這樣奇妙地相熟。
最開始還只是隨緣蹭車,全憑運氣碰到。后來則想找她玩的時候,串班去等。
廖簪星沒有特意說過,但大抵也是開心的。書包甩到背上,隨她下樓,輕盈得像吹綠春山的和風,或是解凍的泠冽河流不息奔騰。
聊天話題無禁忌又無目的。她和她講感情極好的爸爸媽媽,講練琴的日常,從古箏到小提琴都會一點,給她看指頭上的繭,被她用微涼的手捏一捏,像莫名戳到笑點,忽然對視都笑起來。
很喜歡和她呆在一起。
崇德樓就正對學校大門,但李商羽更好跟她去車棚繞一圈,拉長回家前的時光。在放學路上閑聊,吃亂七八糟被爸爸評為“垃圾”的宵夜,消磨對高中生來說奢侈的無意義。
廖簪星是非常優秀的朋友。無論說什么都能接幾句,成熟通透,時有妙語,坦蕩直率,又不會背后評價別人。
她也和她說去過的地方,世界的犄角旮旯,廣袤無邊。看過很多日落,換了許多學校,認識了眾多形形色色的人。
友情也有排他性。李商羽偶爾忍不住揣測:廖簪星應是一直像現在這樣,有很多朋友。但又隱隱覺得她有點,微妙的、脫離“狀態”而融入氣質的,形單影只。
神交已久時就有這種矛盾的念頭。那時候未曾見過她,只是總讀她的作文。八股文也寫得特別,浮動在字里行間的感情,在見到其人時觸及答案。
像小時候媽媽帶她去看熱鬧的民樂團演出,散場后在朦朧冷雨里,孤零零在門口無法蔽風的屋檐下探頭探腦的黑白花色小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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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鄰班值得慶祝,李商羽把廖簪星拐回家吃飯。爸爸比平時多做了好幾道家常菜,還烤了據李商羽說廖簪星喜歡的小餅干。她們吃過后歪在客廳聊天,聽她吹塤。媽媽結束排練回來,爸爸陪她吃第二遍晚飯。
“星星要是商羽的妹妹就好啦。”
溫婉知性的女人翹著腿也是優雅的,手指交搭,輕抵下巴,笑瞇瞇看著她們。等丈夫洗完碗,便要一起出門去散步。
“晚上要和商羽一起睡嗎?可以用那邊的電話和你父母說一聲哦。”
溫柔細膩的氛圍幾乎如仲夏拂面的夜色般引人沉溺。李商羽吹到一半的曲子被門鈴打斷,以為是爸爸媽媽忘記東西,一看卻是對門高三的許常山。他很難為情地說忘帶鑰匙,問能不能進來坐一下。
李商羽下意識回頭看廖簪星。她已從發呆的狀態中回神,迅速收拾了書包,“謝謝你叫我來你家玩……現在回去也不算晚,先走了。”
遷怒許常山也是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