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意識到她騙他,是童年那次在第二天就被推翻的預知。
他想,他不該怨懟或遷怒,她也是好心。
第二次意識到她騙他,是轉學到泊川二中,在光榮榜上看到她的名字。她明明不叫廖曳月,照片底下寫著廖簪星。
少女長開了的眉眼慵懶惑人,輕蔑的氣場好似在嘲弄。
他想,他討厭她。
那枚觀音墜也不算特別值錢,至多禮物的來源使其有了附加價值。
只不過是在惱被誆走個玉墜而已。云亭試圖這樣說服自己,然而卻做不到。
他就是在耿耿于懷真誠相待的一日朋友誆騙他。
那些沉沒在回憶深淵里的對話被打撈上來,他惶惑發覺甚至能將她那時的字字句句都記得清清楚楚。
幼時的自己天真赤誠,沒有后來的心眼彎繞。想和她做朋友,便一股腦兒地將有關自己的事都和盤托出;而她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不怎么暴露自己的信息。
熱臉貼冷屁股。
念念不忘一個滿嘴謊話的小騙子是件恥辱的事。
而被對方徹底忘記,更是恥上加恥。
他該討厭她。
第無數次沒題找題去四樓的地理辦公室問題,云亭這樣想。
她抱胸倚在女廁外的拐角墻壁上,單腿支地,瀟灑姿態像騎著機車等女朋友的年輕帥哥。待同班妹子出來,便目不斜視地和他擦肩而過。
她怎么能這樣?
心臟激烈狂跳,鼻息炙熱發燙。那是因為怒火,他想。
云亭緊緊攥著月考后印發的范文,仿佛在攥緊某人的手,力道大得要將手骨也捏碎。
他咬著后槽牙看流暢的字跡。橫豎折鉤,提筆頓折的小細節也銘記在心。班級24,姓名欄畫了顆五角星。大概語文老師覺得好氣好笑,重重地落筆重新署名『廖簪星』。
廖簪星。廖簪星。她慣會欺負他,甚至不肯告訴他真名姓。
他并非本就擅長模仿別人字跡,只會仿她一人的落筆。
他對自己說,如果討厭一個人,就要知己知彼。
他是那么地討厭她。
所以要更多了解她。
云亭平靜地路過她,熟練地窺視她,無害地接近她,骯臟地幻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