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黃昏、夕陽西下
凜冽的秋風席卷隴西大地,云陽關城頭那些被鮮血染紅的軍旗在風中搖擺、招展。
殘陽如血,將整座云陽關染成一片赤紅。城墻上的磚石被火油燒得焦黑,坍塌的缺口像是被巨獸啃噬過一般,碎石與斷木堆積如山。
仍有滾滾濃煙沖天而起,風一吹過,灰燼便打著旋兒飄散,混著濃重的血腥氣,嗆得人作嘔。
城墻下,尸體堆積如山:
有缺了頭顱的羌兵,仍死死攥著彎刀;有被長矛釘在墻上的隴西士卒,怒目圓睜,仿佛仍在沖鋒;更多的則是糾纏在一起的殘軀,分不清是敵是友,只能從甲胄軍服的殘片辨認身份。
還有數不清的戰馬倒在血泊中,有的一動不動,尸體冰冷;有的在發出一聲聲嘶鳴,令人心中發慌。
血水滲入焦土,將地面泡得發軟,踩上去便是一腳暗紅。
云陽關,宛如血城!
“這里還有個活的,快來人!”
一名騎兵突然發現尸堆中有人動彈,還穿著黑甲,欣喜出聲:
“快救人!”
幾名同袍踉蹌奔來,從尸堆里拖出一個胸口中箭的年輕士卒。那少年嘴唇煞白,卻仍死死攥著一面殘破的軍旗,旗面上“隴西”二字已被血浸透。
“殺,殺!”
年輕士兵的神志早已模糊,但依舊在下意識地呢喃:
“殺!”
邊上的同袍泣不成聲:
“兄弟,仗打完了,別怕,別怕!”
“這邊也有活的,快來人!”
“給我仔仔細細地搜,不要放棄一名同袍!”
“諾!”
一隊隊騎兵四處游弋,盡可能地找出那些受傷未死的同袍,但凡你有一口氣都得盡量救活。
整座戰場都被一股低沉、悲傷的情緒籠罩,隴西開戰至今,這是最慘烈的一戰了。
幾名軍中大將駐足城頭,視野中除了尸體就是廢墟,慘不忍睹。
韓朔一瘸一拐,大腿上的傷口已經發腫,不斷滲出的血跡將紗布染得血污不堪,嗓音沙啞:
“軍中傷亡如何?”
“具體傷亡數字還沒出來。”
陸鐵山默然道:
“但敢當營戰死千余人,跟著你沖陣拖延時間的三千騎兵只活下來不到半數,四支合成軍的傷亡也很大。
粗略估計,戰死萬人,傷者不計。”
眾將的心狠狠一揪,云陽關駐扎著闕州衛、敢當營、四支合成軍,開戰之處滿打滿算三萬五千人,一戰就死了上萬,再加上此前攻城戰損失的,恐怕總計折損兵力的有一萬五千。
“羌兵也不好受。”
瞧得氣氛太過壓抑,老將軍低聲道:
“從尸體來看,他們起碼戰死七八千人。”
“隴西可不能和羌人以命換命啊,邊軍將士的命都像金子一樣珍貴。”
韓朔喃喃道:
“一場大敗啊。”
“百里天縱確實不好對付。”
眾將沉默,深感自責。
是,他們發現了地道,也猜到了羌人會從地道奇襲,可誰能想到百里天縱做了兩手準備呢?一面突襲,一面炸城。
防不勝防。
好在韓朔發現地道之后第一時間就判斷出羌兵要來一場大決戰,所以立刻飛書并州,調凌桐的并州衛緊急趕赴前線。
韓朔率三千精騎鑿陣可不是為了殺敵方主帥,三千人就算是長了三頭六臂也抵不過兩萬羌兵精銳。突襲純粹是制造假象,拖住耶律昭夜手中最后的兩萬機動兵力,因為這兩萬人萬一入城,全城防線很可能瞬間崩塌。
好在拖到了并州衛抵達,不然今天的云陽關真會成為人間地獄。
“接下來的戰事可不好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