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死寂無聲,落針可聞,只剩下諸位重臣粗重而混亂的喘息,以及御榻上圣德帝那越來越艱難的抽氣聲。
質疑?他們當然想質疑。
何志成以及之后幾位官員說的這些話,實在是太過荒誕離奇。
什么千里之外取人首級,什么毀天滅地的神器將府邸夷為平地,這根本就是志怪傳奇、鄉野愚夫才會相信的鬼話!
然而,當最初的震驚和本能地反駁過去,當這些“鬼話”與之前皇帝透露的“蠻族主力實為有序北撤而非潰敗”的消息,以及霍淵那不合常理的“痊愈”和迅猛崛起放在一起時,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合理性”竟悄然滋生。
“荒謬!荒唐!”
吏部尚書崔明遠強自鎮定,聲音卻有些發顫。“此等怪力亂神之說,豈可輕信?分明是蠻人潰敗,為掩飾無能而編造的惑眾妖!爾等身為朝廷重臣,竟拿此等市井流來玷污朝堂,該當何罪!”
“崔尚書!”又一位平日里并不起眼的官員猛地出列,臉色蒼白,聲音卻異常尖銳,“下官亦覺得此事蹊蹺!但若全是空穴來風,蠻軍二十萬之眾,縱是軍心渙散,又怎會如此輕易放棄建州?骨力可汗豈是易與之輩?除非……除非他們真的遭遇了無法抵抗的非人之力!”
這話如同一點火星,瞬間點燃了眾人心中壓抑的恐慌。
是啊,解釋不通,一切都解釋不通!
除非霍淵手中,真的掌握著某種超越他們認知的可怕力量!
他們越是試圖用理性去分析駁斥,就越發現,唯有承認霍淵掌握著某種他們無法理解的力量,才能解釋蠻族為何會“輕易”放棄到手的建州,解釋霍淵為何能如此快速地站穩腳跟,甚至敢公然與朝廷叫板!
這種認知,比單純的權臣擁兵自重更讓他們感到恐懼。
未知,永遠是最可怕的。
就在殿內被一種詭異而恐慌的沉默籠罩時,一直沉默不語的宗正寺卿,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親王,顫巍巍地出列了。
他掌管皇族事務,對各家勛貴女眷最為熟悉。
他面色凝重至極,朝著御座深深一揖,聲音蒼老而沉重,“陛下……老臣……老臣或可為何侍郎之,添一佐證。”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這位素來低調的老親王身上。
老親王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極大的決心,“是老臣一位故人帶來的消息,他有幸攜家眷參加了霍淵的大婚典禮,陛下可知,霍淵此次所娶正妃,那位阮姓女子的長輩之中,有一位夫人……”
他頓了頓,似乎在回憶確認,然后一字一句道。
“那位夫人……氣質雍容,雖面有風霜之色,但……但其容貌,竟與當年……與當年被流放的魏家主母蘇氏……有七八分相似!”
“轟——!”
此一出,宛若驚雷炸響,整個朝堂徹底沸騰!
魏家!蘇氏!
“蘇氏?!魏遲的母親?她不是應該早就死在流放路上了嗎?!”
“怎么可能?!她若活著,還在霍淵的婚宴上出現?!那魏遲之事……”
“霍淵他——他竟敢窩藏朝廷欽犯!還是逆臣家眷!他意欲何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