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中彌漫著困惑與低迷的士氣。許多兵卒私下議論紛紛,實在想不通為何朝廷不北上收復故土,反倒要南下與剛剛痛擊蠻族、收復建州的青州軍廝殺。
“打蠻子的時候沒見這么積極,打自己人倒來勁了!”一名老兵啐了一口,滿臉鄙夷。
“噓!小聲點!不要命了?”旁邊的同伴緊張地環顧四周,“上頭怎么說,咱們就怎么做唄。只是這仗打得……憋屈!”
一旁有士兵聽到議論,主動湊了過來,“那鎮南王不是剛帶人收復了建州嗎?打的是蠻子啊!要不是有青州軍在,蠻子說不定都打過來了!這……這青州軍怎么就成了逆賊?”
“噓!小點聲!不要命了?”最先議論的士兵瞪了此人一眼,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咱就是當兵吃糧的,上面讓打誰,就得打誰。啥朝廷大義……咱不懂,也輪不到咱懂。”
旁邊另一個瘦高個士兵湊過來,語氣充滿了抱怨,“打蠻子,咱沒二話,拼了命也值!可打自己人,還是剛立了大功的自己人……這叫什么事?軍餉都快發不出來了,糧草也摳摳搜搜,就讓咱們去跟能打跑蠻子的青州軍拼命?這不是讓咱們去送死嗎?”
他的話引起了周圍一小圈人的共鳴,紛紛低聲附和。
“我聽說青州軍那邊頓頓能吃飽,餉銀足額,死了傷了家里還有撫恤……”
“我們好不容易才安穩點,突然又要打仗,真是沒一刻安生日子過!”
“青州軍連蠻人都能趕走,我們對上他們真的能有勝算嗎?”
……
恐慌、疑慮、不情愿的情緒像瘟疫一樣在軍中蔓延。
然而將領們不是沒有察覺,但多數人也心懷鬼胎,或是對朝廷此番決策暗自不滿,或是擔心自身實力折損,真正愿意死戰者寥寥無幾。
中軍大帳內,此次被任命為南征主帥的將領威遠侯趙莽,同樣眉頭緊鎖。
他看著案幾上那份措辭嚴厲,催促進兵的詔書,又想到斥候報回的關于青州軍嚴陣以待,士氣如虹的消息,心中一片煩惡。
趙莽并非蠢人,豈會看不出朝廷此番行動的倉促與勉強?
又豈會不知左騅和青州軍的厲害?
那是在尸山血海里殺出來,連蠻族精銳都能擊潰的虎狼之師!
如今他麾下這群七拼八湊、士氣低迷的“大軍”,真撞上去,后果不堪設想。
“侯爺,各營皆已到位,只是……士卒們怨頗多,行進遲緩……”
副將小心翼翼地稟報。
趙莽煩躁地揮揮手,“知道了!傳令下去,加速行軍!再有怠慢者,軍法處置!”
副將欲又止,最終還是抱拳領命,“是!”
命令傳了下去,但大軍開拔的速度依舊提不起來。
隊伍拖拖拉拉,斥候回報也顯得有氣無力。
整個討逆大軍,就像一頭被驅趕著走向未知深淵的困獸,充滿了不情愿和壓抑的恐懼。
他們搞不懂這仗為何而打,更看不到勝利的希望。
他們只是被無形的命運和上級的軍令推著,一步步走向青州邊境。
軍心如此,此戰未開,勝負之數,在許多老兵心里,已然明了,只是他們卑微如草芥,除了聽命前行,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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