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些日子,小主偶感身子不適想去太醫院請太醫,總是不見人影。溫太醫也就罷了,是伺候太后娘娘鳳體的。”
“衛太醫好幾次明明在,卻說要給柔嬪娘娘熬藥,不肯來。熬藥是什么難事么?叫個藥童熬還不是一樣的?”
“還有今日,奴婢想著鐘粹宮與承乾宮隔得近,柔嬪娘娘又是一貫得寵的,小主不舒服,柔嬪娘娘說不準能幫得上忙。”
“誰曉得奴婢去了承乾宮,連柔嬪娘娘的面兒都沒見著就被打發走了,柔嬪娘娘這就是存心敷衍!”
“要不是她仗著得寵,愈發作踐小主,早早有太醫能過來為小主診脈,發現是有孕了,又何至于有今日!?”
安陵容就在門口。
她正好,聽到了這一番的控訴。
!?
有些好笑。
“臣妾給太后請安。”
安陵容扶著杏兒的手,緩緩走了進去,因著身子笨重,她給太后請安的時候都稍稍顯得有些吃力。
“你怎么來了?”
太后見安陵容來了,雖聽見了剛剛那些對安陵容不利的語,但念及安陵容即將臨盆,對她還是十分和顏悅色的。
“快坐下。竹息,找個軟墊過來給柔嬪靠一靠。”
“臣妾多謝太后。”
安陵容在一旁的太師椅上坐下,瞧一眼地上跪著的那個宮女,便解釋道:“先前你來承乾宮時,本宮還在養心殿侍疾。”
“實在不是本宮有心打發你走,不見你,而是還沒回來。更何況,事后本宮聽說貞貴人不舒服,已經讓身邊的宮女去太醫院請人了。”
“只是太醫院沒人,難不成本宮要去支走皇上身邊的人嗎?”
“本宮事先也并不知道貞貴人有孕,自然不敢拿皇上的安危來開玩笑,只能先委屈貞貴人了。”
“太后娘娘。”
安陵容無比認真地看向太后,道:“事急從權,臣妾只能這樣選擇,還望太后不要怪責臣妾。”
皇上的龍體,和一個小小貴人比起來,自然想都不用想是前者,哪怕貞貴人有孕,皇上性命攸關,同樣也是如此。
太后自然能分得清楚輕重緩急,此事貞貴人也實在是倒霉和可憐,便對貞貴人道:“既是小產了,就好好養著。”
“別再想那么多了,養好身子,以后還有機會懷上孩子的。哀家也要去看看皇帝了,先走了。”
太后作勢起身。
沈眉莊便在旁扶住了太后,路過安陵容身側時,她對著安陵容點了點頭,約莫是叫她安心的樣子。
安陵容亦是點頭回應著,漸漸太后的儀仗隊才遠去了。
太后一走,安陵容就叫衛臨不必跪著,先起來了。
衛臨拍了拍膝蓋上沾染的灰塵,臉上的神色已經與先前大不相同了,貞貴人如何,他心中有數。
因著康答應之前做的那些事,衛臨又是時常伺候安陵容的人,當然是不樂意搭理貞貴人的了。
也虧得貞貴人心大。
分明是有齟齬的人,還敢找自己診治?
光是衛臨自己,都感覺貞貴人是不是有什么陰謀想害他了!
“貞貴人小產,辛苦衛太醫幫她開藥了。不過開完藥……”
安陵容回頭看一眼床榻上坐著的貞貴人,她頭發散亂,面色發黃,整個人無比憔悴,正盯著自己,眼里滿是不甘和怨毒。
安陵容自己又何其無辜呢?
偏偏遇上這種,本與她無甚干系的事。
“開完藥,還是先別煎藥,送去太醫院給別的太醫們輪番看過,確定沒有問題了,再拿回來給貞貴人喝吧。”
安陵容慢條斯理,說道:“免得到時候藥出了什么問題,還得被貞貴人倒打一耙。就是眼下皇上病著,太醫們恐怕都忙不過來,貞貴人得多等等了。”
至于什么時候才能喝得上藥!?
那誰知道呢!
這又不是安陵容能管得了的事情。
更何況。
貞貴人要是孩子還在,太醫院的太醫們當然是不敢怠慢的,現在孩子都沒了,才真真是凄慘。
“是,微臣明白。”
衛臨先前被貞貴人好一番羞辱,現在自然有幾分揚眉吐氣,拱手就道:“微臣先去擬藥方了。”
“嗯。”
安陵容頷首,也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
身后,傳來貞貴人如鬼魅一般的厲聲質問。
“安陵容,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故意?
安陵容頓住腳步,只微微側了側身子,并不去看貞貴人,又聽她道:“康氏害你,那是康氏自己的事情,與我一點關系都沒有!”
“哪怕我與她同住一個宮,也曾與她交好,我都從不曾對你下手!”
“你卻因為她而遷怒與我,暗地里對我使絆子,害我失去孩子!你,你好狠毒的一顆心!”
……
原來。
可憐的人,都喜歡找這樣那樣的借口來為自己掩飾罪過,然后把臟水潑到別人的身上嗎?
安陵容看了看外頭的暖陽。
不。
至少,從前的她,自心底里知道自己是個惡人。
“是嗎?”
安陵容都懶得去否認了,只是回眸,深深地看著貞貴人那一雙怨毒的眼睛,緩緩問道:“你與她交好,她是什么脾性,你真的一點都不知道?”
“哪怕她做的事情從不與你細說,以你和她的諸多來往,你真的什么都看不出來嗎?”
“恐怕不是吧。”
“你早就猜到一些端倪了,只是故意不說出來而已。想讓眼睜睜看著她對付我,成功便好,失敗也與你無關。”
“貞貴人,其實你是這么想的,對不對?”
一語中的。
原本,貞貴人因為憔悴而蠟黃的一張臉,漸漸蒼白下來。
“不,不是!”
貞貴人緊緊地抱住被子,拼命搖頭反駁著。
不是的,她沒害過人,手里沾滿鮮血的人是康答應不是她,但是為什么,老天爺要懲罰她失去孩子?
她什么都不知道!
巨大的后怕在心中翻涌,然而……正如安陵容說的一樣,她什么都知道,只是裝作不知道,裝作自己仍然純潔無垢罷了。
實際上,卻是個徹頭徹尾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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