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桂花巷時,已四更天了。
夜色不再朦朧,天邊也隱約泛起了一抹魚肚白。
紀長瑄前腳剛進家門。
后腳桂花巷就來了七八位差役,徑直去了劉屠戶家中。
盡管來時許知縣有所交代,大家也知道劉屠戶一家死的凄慘,可真望見那血糊糊,白滲滲的人皮時,那些差役還是嚇得怵目一驚。
心理承受差些的,直接當場就吐了起來。
好在有幾位定力還算不錯,強忍著身心的不適,把那人皮用口袋給裝了起來。
要不然。
一旦被附近居民發現,肯定會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到時縣里又免不了一場安撫。
而且這種事情,知道的人越少!
……
今夜紀長瑄可謂是奔波了一整晚。
回來時,既饑腸轆轆,又疲憊不堪。
明明很困了,但他就是睡不著!
于是,他干脆焚香三柱,敬拜北帝,畫起符來。
卻見,紀長瑄拿起案前的毛筆,一蘸硯上黑墨,就手腕翻轉,在黃麻紙上筆走龍蛇。
此刻他下筆早已沒了往日的徐徐散漫,而是迅疾如風,起筆若蒼松垂崖,運筆如飛蛟驚濤。
朱砂隨鋒尾滲開,在紙上掠出細芒的線條!
紀長瑄把心中那種激憤忿恨之情,早已融入筆尖。
他符頭一成,筆鋒一轉,如劍劈華山,頃刻間就把符膽畫成了。
這一筆是連貫而下,渾然沒了先前的規整,但卻鋒芒畢露,殺意騰騰!
正貼合北帝派當中武符的刑罰誅煞,苛律森然之意!
起威懾肅嚴之用!
這一刻。
紀長瑄突然想起了唐朝那位書法大家顏真卿!
他為了悼念在安史之亂中殉國的侄子,于心情極度悲憤之下,所作的一篇《祭侄文稿》。
這《祭侄文稿》乃是天下第二行書!
雖筆墨工拙,但氣勢磅礴,縱筆豪放,讓人看了卻覺雄奇橫生,峻澀逸動!
紀長瑄雖然沒有顏真卿那般書法造詣。
可此刻,情感之沉郁和當日的顏真卿沒什么區別!
符身漸成,紀長瑄最后一筆,落于“符膽”之上,幾乎力透紙張。
接著,他神情一凜,左手掐訣,右手以指為筆,于虛空之中勾畫天蓬箓法,倏地低喝“敕令”一聲。
旋即,紙張之上,赤芒一閃,筆墨勾勒出的紋路突然活過來般,靈性乍起,引得屋里無端生風!
“這天蓬斬邪箓成了!”
自從紀長瑄把《陰符經》修到了抱元守一的境界,他體內法力愈加醇厚了。
得益于今晚心境的蛻變,他靈臺清明澄透。
適才他畫這天蓬斬邪箓時,冥冥之中似有一雙無形的眼睛來自瓊霄云臺之上,在注視著他。
天蓬斬邪箓是真正的天蓬殺伐拔孽之術!
若用者心思不純,哪怕道行足夠,也會在運筆過程之中,覺得頭痛胸悶。
稍有差池,就是符毀人傷,去壽染難。
這就是北帝律的嚴苛之處。
法不輕傳,有過必懲!
紀長瑄覺得若赫岐山真的拿苒兒來脅迫自己交出《輿山指迷賦》,他到時若交不出,以赫岐山目前這癲狂暴戾的狀態,說不定直接當場撕票!
為了以防萬一,他決定要弄一本假的《輿山指迷賦》來糊弄他。
這般想著。
紀長瑄把前世在鷹沖觀背的《度人經》里面的片段給拎出來些,瞎編亂造,錯序顛倒,借此寫一本假的《輿山指迷賦》。
他下筆很快。
半個時辰不到,就洋洋灑灑寫了兩千多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