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富突然想到了什么,當即喊道。
“大哥,你忘了?爸那套老宅的房產證上可是你的名字。“
“你要是不出錢,我們就聯名起訴你侵吞遺產!“
蘇明強的腳步頓住了,臉色瞬間鐵青。
他轉身,眼中兇光畢露。
“你們敢!”
“怎么不敢?”
蘇玉珍突然來了精神,掏出手機。
“我現在就錄音,你剛才說要讓爸等死的話,法官一定很感興趣。“
“賤人!”
蘇明強撲向蘇玉珍,被她靈巧地躲開。
“夠了!“
蘇玉芬突然崩潰大哭。
“爸還沒死呢!你們就。。“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病房門突然打開,醫生面色凝重地走出來。
“病人情況惡化,需要立即手術,你們商量好了嗎?“
走廊瞬間安靜下來。
五個子女面面相覷,誰都沒有開口。
醫生嘆了口氣,轉身要走。
蘇明強突然叫住他。
“大夫,如果。。如果不做手術,我爸還能活多久?“
醫生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最多。。三天。。。“
蘇明強點點頭,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那就不做了,我爸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
其他四人沉默著,沒有人反對。
醫生搖搖頭,轉身離去。
走廊上,監護儀的警報聲越來越弱,最終歸于平靜。。
監護儀的警報聲徹底消失時,蘇建國感到一陣奇異的輕松。
渾濁的淚水滑進耳蝸,像很久很久之前。
老伴給他掏耳朵時滴進的溫水。
腦海中的記憶畫面,突然在眼前清晰起來。
那是一個大雪天,老伴王秀蘭蹲在軋鋼廠門口,懷里揣著用體溫暖著的鋁飯盒。
他掀開蓋子時,兩顆水煮蛋在白菜湯里晃悠,女人凍裂的手背上還粘著面粉。。
那是她偷偷幫人洗衣服換來的雞蛋。
“當時怎么就沒抱抱她呢。。“
蘇建國嚅動著干裂的嘴唇。
記憶里自己總是皺著眉推開飯盒。
“又去求人?丟我老蘇的臉!“
外面的爭吵聲忽遠忽近。
蘇建國想起分家那天,老三跪在雪地里求復讀費,自己卻把存折摔在老大臉上,說著。
“跑運輸才能光宗耀祖!“
秀蘭半夜偷偷給老三送錢時,他抄起搟面杖打斷了她的尾指。
心電監護儀開始拉出直線,體溫卻詭異地回升。
恍惚間聞到蔥花熗鍋的香氣,王秀蘭系著補丁圍裙在灶臺前轉頭。
“建國,面醒好了。“
他伸手想碰她鬢角的白發,卻看到自己掌心里躺著被退回來的大學錄取通知書。。
那是1966年,他親手撕碎了她藏在嫁妝箱里的師范學校錄取書。
“滴——“
心電監護儀發出長鳴。
老人突然劇烈抽搐,枯枝般的手指扯開氧氣管。
走廊上的子女們同時轉頭,看見監護儀屏幕泛起死寂的綠光。
最后一絲意識消散前,蘇建國終于看清了病房角落。。
王秀蘭穿著磨破邊的藍布衫,正在給他織毛襪。
“秀。。“
積痰堵住了喉嚨。
老人突然笑起來,松弛的面頰擠出兩道深溝。
眼前的場景逐漸變黑。
黑暗漫上來時,蘇建國感到有溫暖的手在擦他眼角的淚。
就像王秀蘭臨終前那樣,癌細胞已經啃穿她的脊骨,她還在替他掖被角。
“老頭子要強一輩子,可不能讓人看見哭。。“
凌晨三點零七分,值班醫生推開病房門。
五個子女在走廊長椅上各自玩著手機,老人保持著側頭望窗的姿勢,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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