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手套白狼
“甭管我,周姐,我就愛這一口兒。”
老彪子用蔥葉卷了小白菜,蘸了蘸豬油炸的大醬,張開血盆大口,嚇了付之棟一跳。
眼睜睜地看著那么一大朵蔬菜卷被彪叔一口吃掉,他愣愣地打了哆嗦。
彪叔不吃小孩吧?
“小時候沒啥玩意兒,這么吃相當下飯了。”
被媳婦兒盯了一眼,老彪子也沒在意,咽了嘴里的東西自嘲道:“當然了,也沒人教我咋吃飯好看。”
麥慶蘭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懶得搭理他,轉頭顧著孩子去了,虎妞吃東西可兇了,跟她爹一個模樣。
也不知道跟誰學的,李文彪最近心眼子變多了,每當麥慶蘭要生氣的時候,他都會說些以前的悲傷往事。
什么爹不疼娘不愛,什么兄弟瞧不起親戚看不上,反正就說些小時候的事,逼著自己可憐他。
尤其是有了虎妞以后,動不動就拿現在孩子的生活同過去做對比。
雖然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可麥慶蘭就是提不起氣來罵他一頓,因為李文彪說的都是真事。
“豬肉好不好吃?”
瞧見媳婦兒扭臉不看他了,老彪子又逗了付之棟一句,用筷子夾了塊肥的給他。
“好吃——”付之棟倒也不嫌棄他,笑著吃了碗里的肥肉,高興的身子都晃了起來。
周亞梅則瞥了兒子一眼,提醒他坐有坐相,順便將桌上的熱菜往中間讓了讓。
“前年我就跟大姑父說,村里養的那些豬種不行,就算是騸了,吃在嘴里的味道也不對。”
老彪子捏著手里的饅頭咬了一口邊吃邊說道:“瘦肉多,體型小,養殖期長,還不出肉。”
他用筷子將盆里的蒸肉塊兒一層摞了一層,夾起來直接塞進了嘴里,又嚇了付之棟一跳。
他今年已經六歲了,在不多的記憶里,從未見過有人是這么吃肉的。
純肥的,他小手指那么厚、半個巴掌那么大的肉片,彪叔一筷子摞了五片,全吃了。
現在付之棟真的懷疑彪叔吃小孩了。
“我小時候就沒見過這么大的豬。”
周亞梅瞧見兒子呆呆地望著吃肉的彪子,借著說話的工夫給他夾了菜,提醒他趕緊吃飯,別看熱鬧。
“反正都說養不大。”
“傳統的豬種不行,這是經過篩選培育的肉豬。”
老彪子很懂行地介紹道:“說是英國的豬種,后來又同別的豬種配合篩選出來的,一頭能長600多斤。”
“那么大?”付之棟很是驚訝地接話道:“我才不到六十斤——”
“吃飯——”周亞梅盯了兒子一眼,這孩子性格變了好多,以前不這樣的,“不許打擾叔叔說話。”
“600斤可只有一副骨架啊,”老彪子笑著看了付之棟一眼,又繼續說道:“聽說美國人就養這樣的豬。”
“牲畜家禽是跟糧食產量掛鉤的,呈正比趨勢。”
李學武吃了一口半肥半瘦的酸菜肉片,講道:“老百姓的手里有糧食,才能心有余力養牲畜。”
“人飯都吃不飽,哪里有給牲口吃的。”
“現在你手里有糧食也不成,”老彪子挑了挑眉毛,聲音不由得壓低了一些講道:“京城我還是知道的,城里就別想了,農村也都限制了數量。”
“遼東呢?政策執行的怎么樣?”
李學武放下筷子端起酒杯同大胸弟碰了碰,說道:“我還真就沒有機會去東北農村看一看呢。”
“還別說,東北這就不一樣。”老彪子眼珠子瞪了瞪,輕聲說道:“城鄉不成,但偏遠農村就沒人管。”
“碼頭來了十幾個遼河邊上的農村小子,說是有條件的,家里都養著雞鴨鵝牛羊豬啥的,也沒見人管。”
“天高皇帝遠,很正常。”
李學武喝了一口小酒,是他帶來的紅星茅臺,味道很是醇正,比貴州茅臺對他的口味。
“也還得說鄉村的干部當不當人,真有拿著雞毛當令箭的,那老百姓可就苦了。”
“您真當這兒的老百姓都跟京城周邊的一樣啊?”
老彪子挑了挑眉毛,嘴角一翹道:“京城周邊的住戶那都被篩子和篦子修理過多少回了,早溫順的如綿羊了,這里可不一樣,窮山惡水。”
“這么跟你說吧,真有那不長眼的,半夜里敢摸他家去,滅滿門都不是瞎話。”
“東北這地方,確實民風彪悍。”
李學武點點頭,講道:“前幾天我去看煤礦,那小煤窯也就將將比紅星村山上那洞的條件好一點。”
“就這樣的生產環境,一溜兒的東北漢子,硬是從地下往上背煤,一個月的工資也才五六十塊錢。”
“他們應該補助多一點。”
老彪子擰了擰鼻子,較為認同地說道:“我跟鋼城、營城周邊的礦產企業打交道還真就不少,他們單位有錢是真有錢,但日常的花銷也大,設備和人力。”
“礦產企業也跟你這訂豬肉了?”
李學武瞅了他問道:“現在的銷量這么好嗎?”
“那能不好嘛——”
老彪子眉毛一挑,點了點小鋼盆里的酸菜豬肉說道:“咱這豬肉凈是肥的流油,半扇豬能一千人的伙食菜,菜湯里都飄著油花,哪天都有來電話訂肉的。”
“不過話還得說回來,東北這的廠礦單位是真敢吃,也是真有錢,不僅僅是公家,工人也敢吃敢造的。”
他端起酒杯同李學武示意過后悶了一口,道:“現在渤海灣上停的那條船三天就能來回一趟,算加油。”
“一趟就是一千噸,光是豬肉就得有八九百噸,落地就沒,根本不用送冷庫。”
“不會有什么風險吧?”
周亞梅謹慎地提醒道:“我聽說城里正查的緊呢,大街上都有貼打擊投機倒把的行為,別那啥了。”
“放心吧,我要往外倒賣糧食可就完犢子了。”
老彪子抓起酒瓶給李學武滿上了,又給自己的酒杯里倒滿了,紅著臉,打著酒嗝說道:“首先一點,咱們這條船不犯忌諱,航運手續都是齊的,走的也都是公對公賬戶,根本沒有跟供銷散戶市場來往。”
“就算是供銷單位,不也從咱們這拿豬肉賣嘛。”
他笑著點了點頭,說道:“一城的人都享受到了實惠,誰會吃飽了撐得沒事干,掀了大家的桌子。”
“再說了,就算有那飛揚跋扈的,也得找著咱們的跟腳才行啊,”老彪子壞笑著說道:“碼頭上來往的廠礦運輸車隊、食堂的采買車他們敢截一個試試!”
“這城里哪家廠礦不是大爺啊?脾氣都大著呢!”
“要說來碼頭鬧事,那也得先過了調查部那一關,”他撇了撇嘴角道:“好吃好喝地供著他們養大爺,要是有人掀了桌子,他們也吃不好這頓飯。”
“還是低調穩妥一些好。”
李學武放下筷子,提點他道:“做事可以四海一些,但做人要懂得謙虛謹慎講禮貌。”
“您放心,我最特么講禮貌。”
老彪子有點喝多了,沒看見媳婦兒瞪了他一眼,無意間爆了句粗口。
他嘿嘿笑著同李學武小聲說道:“從營城到鋼城這一段我都‘禮貌’好了,保證咱們的船一路暢通。”
“現在正琢磨著去往奉城路該怎么走呢,不過您放心,條條大路通奉城,今年上半年我一定走通它。”
李學武看得出來,大胸弟在鋼城的工作和業務很辛苦,不然也不能這么吹牛嗶。
他端起酒杯同他碰了一下,又同弟妹麥慶蘭笑了笑,表示不用在意彪子剛剛的失禮。
——
此來鋼城三四天了,他一直住在招待所,跟彪子倒是見過面了,不過一起吃飯還是
空手套白狼
這條線上都有哪些城市?
營城、石橋、海城、鋼城、襄平等等。
營城有菱鎂石、滑石;
石橋有菱鎂石、滑石、硼石、硅石、砷石、螢石、白云石、鉀長石、鈉長石、石灰石、硫、鐵石、金、銀、鉑、鈷、銅。
海城有銅、鉛、鎳、鈷、鈾、鋸、滑石、菱鎂石、石墨、云母、石灰石、石棉、硼石、耐火粘土。
鋼城有鐵、菱鎂、滑石、玉石、花崗巖、石灰石、硅石、頁巖、石油、天然氣、石英砂、草炭、礦泉水、黃金、鉛、鋅、大理石……
襄平有鐵、煤、石油、大理石、石灰石、河流石、粘土、礦石、硅石、木紋理石、冷熱礦泉、菱鎂、金、鉛、磷。
這條線上資源豐富,紅星廠能想的其實并不多。
遼東工業也不是崽賣爺田心不痛的主,真有方便的條件,這些自然資源早就被市屬企業開發了。
雖然關外自滿清時期就封閉了龍興之地,但架不住這幾十年的大力開發啊。
各地一直都有探測隊在勘探資源,登記備案,以供開發。
遼東工業最想將小煤礦資源交給紅星廠組局,組建規模較大、管理先進、設備先進的大型煤礦企業。
目的也很簡單,一方面是解決安全生產和礦產合理開發,另一方面則是引入先進企業,促進省內企業的良性發展。
如果能把外來企業本土化,那就更好了。
事實上,紅星廠希望以煤炭為媒介,把手伸向冶金相關的礦業,尤其是合金和有色金屬,這是煉鋼廠向冶金工業廠轉變的關鍵一步。
鋼城談不攏,舍不得諸多條件和限制,怕捆不住紅星廠這條大龍,只能把問題和矛盾向上反饋。
他們倒是想冷處理了,可紅星廠的體量和規模太大了,他們按不住,也壓不住。
省里一直都在關注這邊的談判,投石問路,石頭彈回來了,這條路也算是問了個半拉柯基。
就在李學武接待了帶隊來鋼城實施武器實驗的輕兵所所長,也是他便宜二叔李正風時,談判組留守辦公室傳來了消息,遼東主管工業的副主任陸啟明要來了。
——
“二叔,你說重機槍裝在摩托上怎么樣?”
李學武聽了秘書的匯報后沒在意地擺了擺手,只給他交代了往津門和京城回傳消息,其他的不用管。
這會兒他正陪著李正風看實驗現場,胳膊就撐在坦途汽車上,挑眉問了一個讓李正風抓狂的問題。
“你的腦子都在想什么?”
李正風瞥了便宜大侄子一眼,這小子總是問一些糊涂問題,摩托車架重機槍,打游擊戰嗎?
“架在挎斗摩托車上死沉,沒必要,架在兩輪摩托車上,就是腦子有問題。”
李正風背著手,指了指身邊的坦途突擊車說道:“你把火箭炮裝在車上,我都覺得你離經叛道了,爺們,咱們別鬧了,成嗎?”
“可這不就是武器輕量化的重要意義嘛——”
李學武站直了身子,拍了拍架設著火箭炮的坦途突擊車說道:“今年我們廠賣了500臺羚羊,500臺幸運星,500架輕重機槍,您說他們買回去干嘛了?”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李正風聽了他的話眼皮子直跳,沒好氣地抱怨道:“你就作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