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分、老實、正經人
“領導晚上好——”
李學武剛剛走下舷梯,便聽見了迎接的問候聲。
“今天是我值班。”
辦公室副主任很有眼力見地站到了他的身側,輕聲匯報道:“莊主任安排我來迎接您。”
“好,辛苦你了——”
李學武并未探究對方是否真的值夜班,客氣著點了點頭。
前天晚上從津門離開時,莊蒼舒有意詢問今天的接待工作。
這是很正常的流程,李學武直接講了,大半夜的不想折騰。
很顯然,對方懂了他的意思,今晚并沒有太多人來碼頭迎接。
僅僅一個辦公室副主任,還以值班的情況來負責接待工作就顯得很合適了。
李學武站在碼頭上,看著調研團隊上了中巴車以后,這才上了等在一旁的轎車。
車廂內,周苗苗早就等在了這里。
就連彭曉力都上了客車,同團隊一起去津門水產的招待所。
倒不是沒有人注意到周苗苗上了這臺車,可也沒多想。
一臺中巴,一臺轎車,很正常的接待規格,就以為兩臺車一起走呢。
周苗苗舞蹈演員的身份,本身就有嬌氣的刻板印象。
這會兒悄悄溜上轎車,大家也只以為她貪圖轎車的舒適享受罷了。
彭曉力上車自然不會跟別人講他為啥不坐轎車。
別人也只以為他代表領導,關心大家,怕路上有個麻煩。
所以,當兩臺車從碼頭上出來,在行駛了一段時間后分開,也沒人注意到。
甚至到了招待所,累了一天的眾人在拿到了各自的房間鑰匙以后便去休息了。
有人可能會想領導的車這么慢,怎么還沒到,但絕對沒有心思坐在大廳傻等。
——
“明早過來吃早飯吧。”
李學武下車后從司機的手里接了行李,對著周苗苗招呼了一聲。
同樣拿著行李的周苗苗擺了擺手,笑著說道:“謝謝領導關心。”
司機很知趣地沒有停留,更沒有聽領導說話的意思。
在客氣示意過后便上車離開了。
李學武卻是沒在意司機的舉動,還沒等車倒出去呢,他已經回身進了院子。
就是這么的清白,就是這么的坦蕩。
他是個正經人,怎么能讓司機誤會自己呢。
“您來了——”
陸姐應該是聽見了汽車的聲音,這會兒早早地便等在了門廳里。
李學武微微點頭,笑著打了招呼,“娘倆休息了吧?”
“孩子已經睡了,吳老師和小白姑娘在等您。”
陸姐主動接了李學武手里的行李,問道:“有需要洗的衣服嗎?”
“還是別麻煩了,我帶了足夠的替換衣服。”
李學武走進門廳換鞋的時候叮囑道:“明早多帶一個人的飯,李主任的表妹來了。”
“好的,我知道了。”
陸姐知道,隔壁就是李主任的房子。
有時候李主任會帶著表妹過來,有時候是表妹自己過來。
至于說是表妹還是婊妹,她沒在意,這不是她應該打聽的事。
“我幫您準備洗澡水吧,您吃宵夜嗎?”
“不了,并不餓。”
李學武客氣了一句,還沒走進客廳便見周小白撲了過來。
“多大的人了——”
并不是顧忌陸姐,也不是在意吳淑萍,只是覺得不合適。
就在周小白撲上來的時候,他抬手就按住了對方的腦袋。
“呀——”
周小白像頂牛似的被他按住,氣惱的叫了一聲。
又后知后覺地捂住了嘴,很怕自己的聲音把孩子吵醒了。
“都怨你——”
“怨我什么?”
李學武好笑地繞過她,進了客廳同站起來迎他的吳淑萍點了點,道:“不是說了不用等我的嘛,怎么還沒睡?”
“虛偽——”
周小白扯了扯嘴角,不滿地嘀咕了一句,隨后從后面抱了抱他。
李學武只感覺身后被安全氣囊彈了一下,可也是小氣囊。
雖然不至于是板上釘釘的感覺,但還沒達到安全等級。
“天熱,睡不著——”
吳淑萍笑著看了兩人玩鬧,解釋道:“孩子剛睡下,我跟小白說說話。”
“最近怎么樣?乖不乖?”
李學武解了半袖襯衫領口的扣子,接了吳淑萍遞過來的茶水坐在了沙發上。
“你是問大的,還是小的啊?”
吳淑萍笑著隨他坐下,眼睛卻是看了周小白一眼,逗的對方臉騰地紅了。
“吳老師,您就逗我——”
周小白嗔道:“我可沒惹著您!”
“呵呵呵,小白當然乖。”
吳淑萍輕笑著,看她期待的眼神,便順著她的話說道:“是你武哥沒問清楚,我怕回答的不準確嘛。”
“我說不過你——”
周小白不好意思了,羞惱地坐在了她身邊,手也開始不老實。
“剛剛還夸你乖來著!”
吳淑萍被她弄得也是臉色一紅,抬手拍了她的怪手一巴掌。
兩人在一起時間長了,同住一個屋檐下,感情自然是與日俱增。
剛開始還覺得周小白的身份特殊,會有嬌氣的毛病。
但事實上,這姑娘有點心眼,但不多,就是青春年少,心中有諸多躁動不安罷了。
周小白對她并沒有太多刻意和客氣,甚至會主動幫她照顧孩子。
在一起大半年,周小白跟她混熟了,玩鬧起來還有小姑娘的肆意。
只是平日里都還好,家里四口人,唯一一個男人也才幾個月大。
但當著李學武的面,她哪里好意思讓周小白捏她的那里。
“咳咳——”
李學武也是沒想到周小白玩這么“大”,趕緊躲開了視線。
該說不說,這姑娘不白照顧,真疼他啊,還給他看這個。
但是,這玩意兒只能看,不能動,這不是害他呢嘛。
他尷尬地咳嗽了一聲,轉頭看向了從樓上下來的陸姐,問道:“水放好了嗎?”
“您上去應該就可以了。”
陸姐不知道樓下發生了什么,吳老師正瞪著周小白,嘴里嗔怪地小聲說著什么。
周小白則是一副做錯了事的模樣,小鵪鶉似地坐在那里偷笑。
“好,謝謝——”
李學武這一聲謝謝倒是真情實意的。
在陸姐說完,他便逃也似的站起身上了樓梯。
樓下不能待了,氣氛太尷尬。
周小白真是的,這不是為難他這個本分、老實、正經人嘛——
——
“嘻嘻——”
“你還笑!”
吳淑萍輕輕拍了她一下,嗔問道:“故意的是吧?”
“哪有——”
周小白笑著摟住了吳淑萍,嘴里辯白道:“我真不是故意的。”
“我信你個鬼——”
吳淑萍在南洋長大,口音好似吳儂軟語,軟軟糯糯的。
周小白就很喜歡聽她說話,有時候也會跟著她學,覺得男人一定喜歡。
“愛鴨——”
她被吳老師點了一下腦門,嬌笑著說道:“您又沒損失什么,瞧把他給嚇的。”
“什么叫我沒損失什么?”
吳淑萍低了低眉毛,提醒她道:“以后不許再這樣鬧了,聽見了嗎?”
“好好好,我知道錯了。”
周小白連聲保證道:“以后當著他的面不這樣鬧了。”
“你還提條件了——”
吳淑萍捏了捏她臉蛋道:“不聽老師的話,小心打屁股。”
“嚇——”
周小白被她說的臉色一紅,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
她挪著身子躲了吳老師,嗔道:“您都跟他睡一起了,還在意這個?”
“我們那是——”
吳淑萍剛想開口解釋,便見周小白眼睛滴溜溜地看著她,好像早就等著她似的。
要不怎么說她有點小聰明呢,但絕對不多。
“我們那是正常的夫妻生活。”
吳淑萍好似故意的,并沒有說出周小白期待的、探查已久的答案。
笑容很是玩味地,她看著周小白問道:“你想知道些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周小白小嘴一撅,輕哼一聲,抱著胳膊說道:“我什么都知道。”
“咦——”
吳淑萍咧了咧嘴角,有些質疑和嫌棄地咦了一聲,問道:“你都知道什么?”
“我不告訴你——”
周小白昂著下巴,看了吳老師一眼,抿著嘴唇一副傲嬌的待價而沽似的模樣。
“那好,我不問了,你也早點睡吧。”
吳淑萍心道是我連孩子都有了,還斗不過你這只小家雀?
就在她將將要站起身的時候,周小白嗔怪著把她又按了下來。
“不許睡——”
“呵呵呵——”
吳淑萍面對小孩子似的她,氣也氣笑了。
她也沒說話,就這么看著周小白,等著她自己坦白。
大學老師都當了幾年,她太懂青春期的姑娘整天都在想著什么。
這個時候的姑娘最沒有耐心,心直口快,想到了就要說。
你不讓她說,你不聽她說還不行了呢。
“我知道你們不是真的兩口子。”
周小白嘟著嘴,嘴里雖然這么說著,可語氣是有幾分探究和不自信的。
說完這一句話,她也停住了,打量著吳老師的表情和眼神,想要看出些什么。
很可惜,她的經驗不足,能力不夠,從吳老師的臉上啥也沒看出來。
倒是有幾分調侃和抑郁,不用看,太明顯了。
“愛鴨——”
周小白不依地輕輕推了推她,想要確定自己的猜測,也想要個回答。
“你想說什么?”
吳淑萍的臉上依舊是剛剛的微笑,問道:“我沒明白你的意思。”
“如果你說的是法律意義上的兩口子——”
她聳了聳肩膀,沒有繼續往下說,但承認和認可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可這不是周小白想要的答案,啥玩意兒法律意義上的兩口子。
她才不關心這個呢,因為她知道吳淑萍不是,她也不是,她什么都不是。
正因為她什么都不是,所以才想確定吳淑萍到底是什么。
如果吳淑萍可以是,那她為什么不可以是?
所以,吳淑萍是不是,關系到了她是不是,必須探個究竟。
“你跟他……”
周小白盯著她的眼睛,表情認真了起來,問道:“剛剛你……他……”
“你想說什么?怎么吞吞吐吐的?”
吳淑萍好整以暇地看著她,一副腳歪不怕鞋正的表情讓周小白更糊涂了。
“剛剛怎么了?有什么不對嗎?”
“嗯——”
周小白的心里很急切,眼睛滴溜溜地轉著,就是不知道該怎么說,該怎么問出口。
吳淑萍倒是沒逗著她,很坦然地問道:“是因為他尷尬的反應吧?”
見周小白的眼睛一亮,她笑著解釋道:“這種玩笑哪個男人見了都會尷尬的,我們又不是多么的親近。”
“你——”
周小白聽她如此說,有些驚訝地長大了嘴。
孩子都有了,還說沒那么親近?
那還得咋親近才算是真親近啊!
“你覺得我跟他在一起圖的是他什么?”
吳淑萍很直白地問了一句,也不等周小白回答,她坦然地伸出手拍了拍周小白的胳膊,站起身往樓上去了。
樓下客廳,周小白有些茫然,時而皺眉,時而嘟嘴。
本來就糊涂著,這會兒更糊涂了。
那你們倆到底有沒有事啊?——
“去小白那屋睡吧。”
一等李學武從衛生間出來,兩人聊了一會兒孩子和工作,她便攆人了。
“別鬧了——”
李學武好笑地看了她一眼,道:“你把我當成什么人了?”
“地主豪紳,大紅燈籠高高掛。”
“我把你當好人,”吳淑萍躺在床上,笑著看了李學武說道:“但再霸占你,有人就把我當壞人了。”
“那你也不能逼著我去當壞人啊。”
李學武苦笑著搖了搖頭,躺在了另一邊,把手槍擺在了床頭柜上。
“我可是正經的清白人。”
“正經是正經,清白不清白就不知道了。”
吳淑萍側身躺著,打量著李學武,問道:“你敢說對她就沒有一點意思?”
“你別不是被她收買了來套我話呢吧?”
李學武躺靠在床頭,斜瞥了她一眼,道:“你可不能出賣了我,咱們這算戰友了。”
“我倒是想賣了你——”
吳淑萍抬了抬頭,看了李學武一眼,說道:“我覺得你對她有意思,何必抻著呢。”
“呵,我是個男人,”李學武用手里的書拍了她的肩膀道:“跟你躺在一起,我對你都有意思,何況是粘著我的她呢。”
“幾個意思?”
吳淑萍聽懂了李學武的話,但她故作不知,嬌嗔著問道:“我人老珠黃了,比不上黃花大閨女了?”
“嘿嘿——!”
李學武好笑地搖了搖頭,古怪地看著她問道:“今天這是咋地了?”
他剛剛那句話的意思可沒有說她人老珠黃嫌棄她的意思。
是因為兩人各有所屬,心知肚明地躺在一起,他強調的是這個。
一心清白,雙方配偶都知道的逢場作戲,就算是這種條件下男人的反應。
李學武當然不會懷疑吳淑萍的智商,智商低的人絕對學不好物理,更當不成大學老師。
“這是有感而發,還是感動深受,或者……”
“去你的——”
你瞧瞧,李學武就說智商低的人當不了大學物理老師吧。
他的話還沒說完,吳淑萍已經理解了他的意思。
“誰教你這么用成語的?”
吳淑萍笑著用腳踹了他一下,道:“剛剛在樓下,小白問咱倆是不是真兩口子。”
她并沒有糾纏和在意李學武剛剛的話,對她有意思的那句。
李學武的年齡比她小,但足夠成熟。
思想成熟的兩人很清楚彼此的界限,笑鬧可以,但不能動真格的。
所以,她的話題又回到了周小白的身上。
“兩口子,呵呵——”
李學武輕笑了一聲,道:“她咋想出的這個詞呢。”
“你怎么回她的?”
“你猜——”
吳淑萍頑皮地逗了他一句,在李學武無奈的表情下笑著說道:“我跟她說,我是貪慕虛榮才跟了你的。”
“嗯,移花接木,虛虛實實,”李學武抿著嘴角點了點頭,夸張地給吳淑萍點了個贊道:“還是您高啊——”
“去你的,哈哈哈——”
吳淑萍又踹了他大腿一腳,仰躺在了枕頭上,笑著說道:“我倒是想說愛慕你的容顏和才華了。”
“唉——”
李學武故作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說道:“容顏這輩子你是別想了,始于年少,終于我愛人。”
“不過才華你還是可以期待一下的,說不定我就成了文人了呢。”
“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