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瞎子掰苞米
機關私下里有人傳,小食堂的風水不好。
證據就是這么多年,小食堂開了又關,關了又開,沒有消停時候。
上一次關閉就是因為小食堂的主任偷扣肥油。
五幾年,也沒啥好玩意兒,管個小食堂,肥油就算是寶了。
結果食堂主任家里個個都是油光滿面的大胖子,不出事才怪了。
出事還是因為食堂里新來了個廚子,是個倔種,跟主任較勁。
結果就是主任不禁查,當晚就跳河自殺了。
那個時候,竟然查出來這個小主任在短短三年間偷了八百多斤肉。
好家伙,機關里的干部們惱火了,個個都覺得嘴里少了幾塊肉。
當時的廠長辦公室主任被擼了,徐斯年就是那一年上去的。
徐斯年多精明個人啊,走馬上任
熊瞎子掰苞米
等這邊忙完了,或者說三個月兩個月的,敖雨華私下里找他一說,他也要照顧一下面子就同意了。
那個時候,胡艷秋就是股級干部了,熬一熬,說不定明年提副科。
但是,李學武的問題像是一把劍,直接斬斷了她的進步之路。
我就問你哪天來的?
李學武不知道嗎?
他知道,這個胡艷秋是去年年底招錄考試進來的。
也就是說,這姑娘才進廠工作半年多,你要進步?
胡艷秋的回答其實很好,先是裝作不在意,或者不懂李學武的意思。
用一句委屈和撒嬌遮蓋了這個問題,同時還做了回答。
我不說我是哪天來的,但你不記得我了,我那天給你打招呼來著。
好了,現在應該李學武說抱歉了吧,這么好看的姑娘給你打招呼,你把人忘了,還問人家哪天來的。
現在你怎么繼續問?怎么為難我?
你要繼續問我哪天來的?
我當然會告訴你,但你這大領導就失了風度。
你要為難我?
那更得了,你打的不是我的屁股,是敖副主任和程副主任的臉啊!
避重就輕,暗度陳倉,移花接木,玩的多好啊——!
這樣的姑娘就適合機關工作。
別不服氣,你可以說當領導還得有真本事,可是,你要施展才華,發揮你的本事,得有機會吧!
這姑娘的機會絕對比一般的年輕人多,至少她會說話。
程開元不至于為了一個小食堂的主任跟李學武開口要崗位。
但在對方溫柔的撒嬌面前,也要敗下陣來。
這叫英雄難過美人關,如果美人能嗦會道,那這關可就難了。
“哦?是嘛——”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似乎是在回憶對方提到的招呼。
而后輕輕搖了搖頭,看向滿臉揶揄的程開元說道:“您瞧我這記性——”
“唉,要說去年的事我都能記得,可這大半年忙的我呦——”
似乎是在抱怨,或者是在感慨,李學武沒再理會胡艷秋幽怨的目光,跟程開元說起了這半年的工作。
“哎,對了,聯合儲蓄銀行提交的,關于保險金的運營方案……”
他多能扯的人,真要說,今天這頓飯能吃到后天早晨去。
兩人排著隊能說幾句話?
他嘮叨著,胡艷秋冷在一邊一句話都插不上。
等兩人打好了飯菜上了樓梯,胡艷秋再沒有機會接起前面的茬了。
她能怎么辦?
總不能追樓上去,陪著二位領導一起吃飯吧。
甭說她現在只是代理管理小食堂,就算是真的成了主任,她也沒有這個資格,去陪那兩人吃飯。
所以,胡艷秋心里郁悶極了,她不知道自己哪兒得罪李學武。
你想吧,半年了,李學武都不認識她,她哪有機會得罪人啊。
就算她做了一些背地里的事,可那些事李學武還能知道咋地?
現在的胡艷秋,只能抱怨自己時運不濟,話不投機。
她不知道的是,命運早在她丟了德行的時候就偏離了軌跡。
——
“呦——稀客啊!”
薛直夫正坐在沙發上慢條斯理地喝茶打盹。
今天中午的伙食很好,三個素菜,一道葷菜。
葷菜是什么?
是團結湖的特產,大鯉魚。
紅星廠幾萬人的吃喝,團結湖里塞滿了魚也不夠吃的。
而且招待所所長秦淮茹“蠻橫霸道”把團結湖給圈了。
想要吃團結湖的魚,只能花錢買,秦淮茹說這是飼料錢。
你聽聽,這話合理不合理。
我吃魚,花錢,你收錢,買飼料,買魚苗,養魚……
你還別說,真合理嘿——!
所以,就算是李懷德在小食堂吃飯,想要點團結湖的大鯉魚,也得照樣另花錢。
當然了,秦淮茹在招待所做的工作很好,服務工作讓領導們很滿意。
所以,沒人會對招待所的管理提出意見。
秦淮茹也是服務到位,領導們想吃魚了,提前說,早在小食堂預備好了,領導來了單獨傳菜。
這樣領導清廉了,招待所也實惠了,魚吃的也安心了。
薛直夫就喜歡吃魚,尤其是團結湖里的魚。
以前這湖里的魚不肥,因為沒有飼料,純自生自滅。
只是冬天里湖水不結冰,魚長的也還算快,釣上來就能吃。
現在魚肥了,吃起來也省事了,跟秘書說一聲,那邊就給單做了。
一條二三斤的紅燒鯉魚,他能吃整個的,就這么兇。
“沒打擾您休息吧?”
李學武倒是不客氣,擺擺手,示意薛直夫的秘書不用管他。
就在門口的茶柜里找了罐茶葉自己泡了,端著茶杯坐到了沙發這邊。
“天熱,精神頭不足。”
薛直夫搖了搖手里的扇子,看著李學武的茶杯,笑著問道:“這茶好喝吧?”
“嗯,是比買的那種好喝。”
李學武點點頭,疊起腿看著他說道:“您送我的那盒還喝著呢。”
“甭給我打埋伏,沒有了。”
薛直夫玩笑道:“每年新茶就那些,人家也不是開茶葉鋪的。”
“那倒是遺憾了,等回頭兒把您的朋友也介紹給我吧。”
李學武笑著說道:“您就說我品德高尚,喜歡交游。”
“哈哈哈——”
薛直夫真是信了他的鬼話,為了一盒茶葉他能托他交朋友?
李學武要說喝什么茶,怕不是有人親自去山上采來炒給他。
“怎么?中午飯吃得了不回去休息,來我這不是為了這杯茶吧?”
“萬一呢,瞧您說的。”
李學武笑著靠在了沙發靠背上,說道:“程副主任中午請我吃的魚,他說茶能解膩,我不就來了嘛。”
“我不信——”
薛直夫聽見李學武這話都沒打甭兒,撇著嘴角說道:“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你嗎?”
“你什么時候吃過魚啊——”
他心里琢磨著,眼眉一挑,好笑地說道:“學武同志,你貧了啊。”
“哈哈哈——!”
李學武大聲笑著,態度很是不在意地說道:“這個真沒騙您,中午程副主任確實請我吃魚來著。”
“三斤多,紅燒的,真燒。”
他笑著介紹道:“服務員端來的時候還說呢,今天就做了兩條。”
“呵——呵呵呵——”
薛直夫被他的話給逗笑了,只是臉上笑著,腦子里轉冒煙了。
“是嘛,紅燒,還得是鯉魚好吃,草魚不好吃,刺多。”
“是鯉魚,還是程副主任提醒我的呢——”
李學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微微搖頭道:“起初我還以為是美人魚呢,嚇我一跳。”
“噗——”
同樣喝茶的薛直夫差點噴出去,這特么真能扯啊。
你能聽懂李學武說的是啥嗎?
薛直夫聽懂了,可他恨不得沒聽懂才好呢。
“您說程副主任好心請我吃魚,我就算再不吃,也得吃幾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