呱呱叫?
“領導,市里的電話”
彭曉力正接著電話,見李學武走進辦公室便掐住問了一句。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伸出手示意要接,彭曉力趕緊對著電話說了一聲,將話筒交給了他。
“嗯,我是李學武”
電話是趙富春打來的,市里的工業局主管,語氣很著急。
“哎呦,你這電話終于打通了”
趙富春在電話那頭心急如焚地說道:“你要是再不接,我可就要叫車登門拜訪了”。
“您說笑了,實在抱歉啊”
李學武苦笑連連道:“我辦公室里的電話一直都沒斷,在與鋼城那邊的領導開電話會議”。
趙富春才不信呢,電話會議可能有,但會使用李學武辦公室里的電話開嗎?萬一有工作怎么辦!
這就是軋鋼廠搪塞他們的借口,張大勇給這邊認識的挨個打了電話都沒人接,只能是他打了。
張大勇給他下了命令,今天務必要聯系上軋鋼廠,實在不行就上門。
上門?
上門干啥?
上門挨巴掌去嗎?
這個時候正是軋鋼廠惱怒委屈的時候,誰上門誰承擔怒火,誰上門誰承擔責任。
所有人都在看著呢,呱呱叫?
張大勇看了一眼對面神情緊張的趙富春,知道他是擔心他自己要被調整,但還是這么說了。
他坐直了身子,抓起鋼筆道:“如果眼前這一關過不去,這些事談也都不用談,倒是省事了”。
“我聽您的,您安排怎么做,我這邊就怎么做”
趙富春知道這個時候說其他的沒有用了,兩人算是掛在了一根繩上的螞蚱,必須共渡難關才行。
張大勇沒在意他的雞賊,還讓自己拿主意,自己話都說了,他難道聽不懂這背后的含義。
他在紙上寫了幾條意見,最后簽了名字推給趙富春說道:“今天晚了,明天吧,你代表市里去一趟軋鋼廠,就可著這些談”。
張大勇滿眼的疲憊,嘆了一口氣道:“辛辛苦苦大半年,一朝回到解放前,真特么窩囊”。
“是,我這就安排”
趙富春接了意見看了看,抬起頭試探著問道:“劉副主任那邊有沒有什么意見或者建議?”
“呵——”
張大勇冷呵一聲沒說話,可話都已經在這一聲呵里了,不而喻。
趙富春知道咋回事了,沒有再多問,拿著紙條起身往外走。
走到門口的時候回頭望了一眼張大勇,那副落寞和遺憾的神情他是深深地刻在了腦子里的。
——
從張大勇那回來,趙富春捏著那份稿紙一路想,一路琢磨,軋鋼廠的老李為啥敢玩魚死網破這一招。
甚至敢逼著市里動張大勇,這一次恐怕劉向前都不好過了。
想來想去,也只能用狗急跳墻來形容了,老李可能被逼急眼了。
這一招打出來,至少市里以后得主動幫著軋鋼廠申報晉級和集團化的工作了。
不然老李要耍捶,這市里是萬萬接不住他的禍禍的。
唯獨是把軋鋼廠的級別提上去了,把問題和矛盾交到工業部那邊,市里才算是能解脫。
當然了,也只有保住軋鋼廠,才能談三年后軋鋼廠淘汰下來的那些設備問題。
他剛進辦公室,秘書就迎了上來匯報了剛剛他離開前交代的工作。
“領導,我給冀省和豫省通過電話了,他們都說軋鋼廠沒有聯系過他們,也沒有接到過軋鋼廠要搬遷的消息”。
“什么?沒有聯系他們!”
趙富春懵了一下,隨后帶著秘書往辦公桌里走,坐在椅子上想了想說道:“這不可能啊,到底哪條消息說的是真的?”
他嘀咕道:“李學武說軋鋼廠聯系了,張副主任說部里聯系了,你又說冀省和豫省沒有收到消息”。
“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趙富春抬起手輕輕拍了拍那份“割地賠款”的意見清單,猶豫著這件事要不要跟領導再談一下。
他給秘書說道:“你給部里聯系過了嗎?有沒有什么關系能問問的,軋鋼廠跟冀省和豫省到底有沒有聯系”。
“這個……”
“這個……”
秘書尷尬地站在那,他只是個秘書,哪里能像領導這樣跟部里的人打交道,這太讓他為難了。
趙富春也反應了過來,擺擺手說道:“忙你的去吧,我忘了這個茬了,我來打”。
說著話,他便把電話叫起來了,只接要了工業部老同學的電話。
“向飛啊,是我,富春”
他對著電話講道:“我們這有個棘手的問題啊,對,就是軋鋼廠的”
趙富春就知道這件事瞞不住了,估計部里機關都知道了。
說看笑話和熱鬧不至于,但議論和討論絕對是有的,這一下他可算是被動了。
“我是聽說有人傳瞎話兒啊,說什么軋鋼廠要遷址什么的,我是不信的,可下面有說這個的”
趙富春跟電話里打著馬虎眼道:“我這不是跟你打聽打聽嘛,這是真是假啊,真的我們好有個安排,假的就嚴肅一下工作紀律了”。
他想的是家丑不可外揚,就算是心知肚明點事,可還是壓著點說的好。
他沒明說冀省,也沒說豫省,就是為了套他老同學的話,同時也別漏了自己的話。
到時候偷雞不成失把米,沒得著準確消息,讓老同學那邊知道了他的壞消息,傳來傳去就麻煩了。
“什么——?陜省!他們……”
趙富春有些吃驚地想要說什么,可嘴里打著磕巴沒說出來。
只聽電話里老同學給他講,軋鋼廠往哪搬遷,或者跟誰聯系了不知道,但他知道陜省主管工業的副主任正在往京城來。
至于說目的是什么他就不多解釋了,或者說身在工業部的他都知道了這件事,還用多解釋嗎?
“這不是瞎起哄嘛!”
趙富春掐著電話抱怨道:“要說冀省或者豫省還有可能,他們陜省完全不符合地理條件需要嘛!”
他倒是知道陜省的煤鐵資源也很豐富,電話里說的也不是什么地理條件,或者其他什么。
趙富春現在急眼的是,冀省和豫省的事還沒搞清楚呢,這有竄出來一個陜省的副主任。
對方竟然這么主動,這么禮賢下士,那對軋鋼廠來說已經是勢在必得了啊。
想想也是,這么大一塊肉被京城甩飛了,誰都想接著啊。
鋼城那邊沒動靜完全是因為軋鋼廠已經把工業區放在了那邊。
但他不敢保證奉城會不會攙和進來,畢竟那可是大型城市。
這些城市或者省份的入場,會直接抬高軋鋼廠的心理要價的。
那張副主任給出的條件他拿著去軋鋼廠還能談得下來嘛。
從張副主任辦公室里出來的時候他就在想,是不是能把這些意見降低一個檔位去談。
要是能談下來當然皆大歡喜,在張副主任那邊也有了面子。
可要是軋鋼廠不同意,他不是也有個加碼的過程,或者說跟軋鋼廠要個人情,說他幫忙申請了多一些。
可現在來看,張副主任給出的這些意見好像滿足不了軋鋼廠這塊要遷走的天平了。
就在他惱怒和遲疑的時候,他的同學高向飛又給了他一個重磅消息。
剛剛辦公室里傳來的消息,鄂省那邊也來人了,還是坐飛機來的。
好家伙啊,這是聞著味兒就飛來了,真是要明搶了。
張副主任還說明天去軋鋼廠呢,這明天說不定軋鋼廠就飛走了。
工業部的意見絕對是偏向于軋鋼廠的,從給出的處理意見就能看得出來,支持跟京城談,也支持跟其他省份談。
這種寬松的條件很明顯就是在保證軋鋼廠的發展和運營。
三年的投建工程,幾百上千萬的投資建設項目,誰不饞啊。
“鄂省……鄂省來湊什么熱鬧啊!鄂省……”
趙富春也感覺自己牙床子要上火泡了,忿忿不平地說道:“軋鋼廠就算是搬遷,也不會把總部放在那啊,去哪?衢州?”
說完他也是想了想,搖搖頭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水路再發達也不可能去南方的”。
他現在有點亂,跟老同學通完了電話,坐在那看著桌上的那張紙徹底沒了思路。
這特么還怎么談!干剌嗎?
“領導,我是說……”
秘書站在一旁提醒道:“陜省和鄂省都聽見消息了,甚至是動身前來京城找軋鋼廠談,那冀省和豫省沒理由不知道,或者沒收到消息啊!”
砰——!
趙富春一拍桌子罵道:“你還沒想出來嗎?這些混蛋在騙你呢!”